走出门去,外头还是黑蒙蒙寂静一片,只不过一个半倚在墙边的身影,见她走出,突然直起了身。
“有吃的吗?”
白惜时问男子。
今日是爷爷下葬之日,清晨还有一段山路要走,她须得保持体力。
听她愿意吃东西,解衍很快点头,“有,你进去里头等。”
片刻之后,解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回来,上头还窝了一个金黄的鸡蛋,黎明尚未到来,后厨的人也都还睡着,这一碗,应该是他自己做的。
就是这样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面条,偏偏极其凑巧的,又勾起白惜时那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伤怀。
那时候日子过得苦,没有条件吃得上鸡蛋,直到后来先帝病重,废院的日子好过了些,白惜时有一次发烧受了风寒,爷爷张茂林便给尚膳监求情卖好,才为她做了这样一碗窝了鸡蛋的面条。
端过来的时候,张茂林神情煞有介事,“小石头,你不知道,这鸡蛋可是个金贵东西,比那灵丹妙药还管用,吃了保准你就能好。”
白惜时当时看着张茂林一脸夸张的模样,头脑昏沉之余,只觉得自己好惨啊,穿越过来连吃个鸡蛋都成了奢侈,还要被爷爷吹嘘成这个样子。
可现如今,物是人非,同样一碗面条摆在面前,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当着解衍的面,白惜时拿起筷子,挑起了两根送入口中,不知道为什么隐忍了这么多日的眼泪,在看见这一碗面条时,又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不想解衍看出自己也有软弱的一面,白惜时寻着理由,“我不能吃辣,你这碗面条里放太多辣了。”
看了眼点缀般的几粒碎末,解衍没有拆穿,而是蹲下身,轻声认错道:“对不住。”
“……太辣了。”
白惜时一边吃,一边控制不住落泪,最后就着拿住筷子的手,又抹了一把滑落至颊边的液体。
掏出一块干净的巾帕递了过去,男子探过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之人,“我的错,凑合吃一点,行吗?”
接过巾帕胡乱地擦干,白惜时端着碗,好半天没有再动作,待兀自平复了会情绪,才侧过头去,悄悄吐出口气。
待再回过头来之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下次别再做成这样了。”
白惜时又欲盖弥彰般,补充了一句。
男子闻言,配合着点头,“好,下次再做,一定记住不会再给你放辣。”
即便他知道,之前的白惜时,无辣不欢。
—
张茂林的下葬仪式在辰时的最后一刻完成。白惜时回到府中,便见有小太监已然等在门外,一发现来人,小跑着赶了过来,恭恭敬敬说着皇帝宣厂督进宫。
宫殿连绵,廊檐入云,玉石台阶一路向上,一眼望不见尽头。
白惜时看着足下,不急不缓,就这么一步一步踏入巍峨的明堂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