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构造大同小异,值夜守卫分布李纤凝心里门清,闭着眼睛也能走。两人从西侧演武场潜入,途径主薄房、銮驾库来至月台,月台下左右两侧分立着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户房位于左手边第二间。
秋风飒飒,送来隔壁班房衙役赌牌取乐之声。值夜差役夜间聚赌乃是家常便饭,万年县里李纤凝每月来两次夜间突袭,搞得差役们心里发怵,聚赌现象有所减轻。长安县这头管理松垮,只会更严重。
衙署大狱早年里关了个溜门撬锁的賊,李纤凝叫解小菲跟他学了几手,眼下正派上用场。解小菲前面撬锁,李纤凝后面望风。片时,“咔哒”
一声锁开,两人闪身进去。
上次查阅户籍李纤凝就摸清了卷宗摆放位置,这时和解小菲直奔其所在。房间四面皆是高可逐梁的木制高架,尽管月光足够明亮,哪里照得进来?
李纤凝取出事先准备好灯笼点燃,和解小菲一人一只,分头寻找。
灯笼蜜橘大小,十分袖珍,仅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丝毫不用担心光芒太盛为人所察。
两个人在户房翻找,不妨衙役出来巡逻,月光明晃晃,照亮门上铜锁,其中一个瘦高衙役颈子前伸,眯缝眼睛望去,“怎么,户房的门没锁严实?”
“不会吧?”
另一个矮胖衙役不由自主走到户房前,“哟,还没真没锁,陈大人也太粗心了,叫吏房的俞大人知道,他今年考核又得不合格。亏得遇上我们,明天的酒钱有人出了。”
矮胖衙役欲合上锁,高瘦衙役忽道:“慢着!”
“怎么了?”
“我寻思户房里是不是进賊了?”
“瞎寻思什么,户房又不是金库,賊进里面干嘛?”
“谨慎起见还是搜一搜,不出事怎么都好说,万一出了事上头责怪下来你我饭碗都得砸。”
高瘦衙役不等同伴回应,闪身钻了进去。
户房里黑咕隆咚,月光仅能照亮窗前的一片,眼前的一栋栋高架似巨人耸立,没来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高瘦衙役比了个手势,和矮胖衙役分头巡视。
声音入耳极轻,李纤凝却还是听出来那是脚步与呼吸的声音,心神骤然警戒,不动声色吹息橘灯。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纤凝分辨出它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人,一胖一瘦。胖子离她很近了,大约隔了一道书架,李纤凝默默退开。从另一端绕到解小菲身旁。向他比了个手势,解小菲会意,熄了橘灯。
此时胖衙役已至,灯笼先往右照了照,背对着他们。李纤凝匍匐身子,趁他落脚的空档往他脚下塞了一块儿碎银。
胖衙役轻轻“咦”
了一声,灯烛移脚下,惊见一块银灿灿的物什,喜不自胜捞入手中。
瘦衙役听到声响,还当他有发现,赶过来看见他把什么东西揣怀里,忙问是何物。胖衙役摇头说什么也没有,又说这里乌漆麻黑的,哪里像有人的样子,趁早别瞎耽误功夫了。赶去别处巡视才是正经。
瘦衙役哪里容他,非要看他所捡拾之物,两人争争吵吵去了吏房。李解二人伏在黑暗里,一时没敢动作,过得片时,听见房门落锁声,方才长舒一口气,继续未完之事。
功夫不负苦心人,两人终于在子夜前找到了张豫的卷宗。打开窗子,眼见四下无人,一闪身跃了出去。经过门前,开锁,进去插好窗子,再出来锁门锁,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夜色笼罩下的长寿坊安静宁谧,坊民们沉浸于梦乡,宽阔的街道上杳无人迹,老鼠从墙缝里钻出来,悠闲自在地散步。溜达到街心,就着月光,洗了把脸。
忽然,它的小耳朵动了动,似乎觉察到什么危险,倏地销声匿迹。须臾,李纤凝解小菲跑了过来,事情进展顺利,使他们格外兴奋,脸上透着红润的光泽。不料变生肘腋,停下歇口气的功夫,拐角处突然出现一队武侯,看见他二人,厉声呵斥:“什么人胆敢上街游荡,不知道宵禁吗?”
李纤凝低骂一声“倒霉”
,拽上解小菲赶紧跑。
两人把坊中搅得鸡鸣狗吠,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方甩脱那些武侯,已是累得筋疲力尽。拂晓时分,偷偷潜回客栈。
李纤凝洗把脸,精神精神,坐在窗前翻起卷宗。解小菲则一头歪倒在床头,睡死过去。睡醒了,去西市买吃食,问了三声,李纤凝不应,自个儿独自吃了,吃完见李纤凝仍旧埋头案牍,又睡了一觉。
睡到不知今夕何夕,被李纤凝扒拉醒,“你去一趟长安县衙,请魏县丞来这里与我相见。”
解小菲浑浑噩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