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侯喜捧着攸辛的脑袋,久久不语。甚至连平日最爱咀嚼的羊脆骨,都无半分美味可言。只是口中偶尔发出的“嘎嘣、嘎嘣”
脆响,就很让人心悸。
因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生啃**。他身后的小臣,哪怕明知国君口中咀嚼的是羊脆骨,依然吓得不敢多言半句。
攸辛可是国君的心腹小臣,素以勇武、阴鸷闻名,却在赢土之岛上被人一刀削掉脑袋?别说身后的小臣们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就连攸侯喜都自觉无法做到这般狠厉、酷烈。
据说,攸辛那个护卫还是被活活吓死的?
各种陷阱埋伏都有用上,对方居然只是一对年轻男女?那么他们究竟是不是神人?
神人想要杀人可犯不着这么麻烦,然而人间,谁又会如此酷烈残暴?神人绝不会放过冒犯过自己的人类,可是他们却“降者不杀?”
攸侯喜拍拍脑门,感到十分矛盾。对方或者不是神人,但也绝非人间俗子。两个人就能瞬间诛杀十几甲士,还都是正面冲突,这种悍勇就很让人心悸。
全身刀枪箭矢皆不入,来去纵横迅捷如狐,手中所执全是数尺白刃?切削铜刃如断草木,这也是一般俗人无法拥有的宝物。
白刃他也有一柄,几寸长而已。然而对方白刃却超过六尺?攸侯喜闻所未闻。
再说,之前那个疯掉的斥候所说的神迹,也明显与这次不同。
难道他们换人了?或者这两位不是
神人,莫非是神仆?
嗯嗯,这倒极有可能呢。神人离开了,神仆还在此地处理善后,说得通啊。
攸侯喜非常容易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神人,因为他的师尊就是神人。但攸侯喜自己却从不敢以神人自居,按照师尊的惋惜评价,自己的骨骼其实还差了那么一点清奇。
朝歌的师兄王受才是真正的骨骼清奇,本来是要继承师尊衣钵的。但师兄却迷恋这人间的帝王之尊,他的母后妇姱也不想看到儿子终老山野。
此外,奄地的赢戬将来也会是神人。但他的六个师兄却不是,只能自诩为神人之仆!
北海之神申公豹是不是神人,攸候喜不好去评价。
只因为神人惧留孙说祂是神人,那就必须是神人了。所以攸候喜就放弃了对申公豹的追捕,尽管他的嫌疑一点都不比吕尚小,这依然是攸候喜的原则。
师叔北伯侯崇侯虎勇武盖世,但他不是神人,更不愿作神仆,所以师叔就在人间创下了“战神”
的名号。自然,“战神”
并非神人。
“无双国士”
吕尚依然不是神人。和师叔崇侯虎一样,他们都是极为高傲的国士。
自然,他们从不去招惹神人。神人也绝不愿找他们的麻烦,大家形同陌路。因为他们都足够强大,甚至强大到连神人都要深深忌惮。
攸侯喜对自己的人生定位,其实就是师叔北伯侯崇侯虎,或者无双国士吕尚这样的人间智者。他现在还
年轻,将来不愁达不到他们的人生高度。
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愿不愿意的,自己都要去岛上贡奉一二。否则就会有无穷的麻烦缠身。攸候喜最厌恶的,就是沾染麻烦。
神人也许无法对抗尘世的军阵之威,但军阵也永远困不住神人。而神人要想盯着某个人修理,却毫无压力。特别是在自己的手下招惹了神人后,又去招惹了祂的仆从。
“备牛十,羌二,贝百朋,咱们明日去瀛洲贡奉神人之庙。”
攸候喜吐出那块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羊脆骨,吩咐道。他的小臣们也都如释重负,纷纷应诺。
吕绍安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搁置了武库杀器,想要验证身手战力的无脑行为,居然让攸侯喜迅速把他从神人的高度,降格为神仆的地位,贡奉的待遇也少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攸侯喜的几十叶轻舟列阵向郁洲岛而来,心下十分犯难。自己刚刚决定不要对付攸候喜呢,现在就要食言了。
看对方舟师大举进犯的规模,估计需要一挺重机枪才能封锁角度啊!
好在龙吉幼年在朝歌长大,祖父贞人丈更加学识渊博,所以她对这些神叨叨的贡奉之礼就非常熟悉套路,十分万幸地阻止了吕绍安大煞风景的屠杀**。
所以,龙吉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挽救了攸侯喜和他的那些甲士性命,无论攸侯喜的贡奉多么丰盛,自己都可泰然受之。
至于
良人,良人要那些贡奉作甚?
攸侯喜真心不知道因为吕绍安的冒失打算,差点让自己和甲士都迈进了鬼门关。因为他不知道这危险的曾经存在,所以他就未曾表示愤怒,所以这次贡奉“神庙”
时,执礼甚恭。
而所谓“神庙”
,也只是花果山玉女峰顶上一块半边悬空的巨石。
自然不能在龙吉的草棚里接待客人,当然武库也是万万不行。吕绍安灵机一动,想起前世花果山的顶峰还算平坦,那就约他们上去吧。
吕绍安琢磨着以玉女峰的险峻,哪怕攸侯喜的人再多,他也不能都安排上来,更未必敢随便抡刀子砍人。
而自己却可以在彼处暗伏一挺重机枪,真到生死相搏时,他们都别想下山了。眼看攸侯喜也在停船整军,天色却已见晚。龙吉告诉他,这是要等待日出时求见的礼仪。
二人连夜布置,又去山顶点燃篝火,直到清晨时才算一切妥当。吕绍安端坐巨石之上,面向东方看着朝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