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干人嘀咕一声,望着空气,并不答话。
“去年我在街上发现你睡在雪堆里,那天的温度是零下十八摄氏度。”
莫西干人眼珠转了转。
“那里没有街灯,所以我很可能看不见你,要是那样你就一命呜呼了,奥斯奈。”
莫西干人眯起一只红眼,愤怒地看了哈利一眼,然后举起酒杯。
“对,我真该谢谢你。”
莫西干人小心翼翼地喝了口酒,缓缓将杯子放回桌面,郑重其事,仿佛杯子必须放在桌面上的某个位置才行。
“那些帮派分子应该被枪毙。”
莫西干人说。
“是吗?谁?”
莫西干人伸出弯曲的手指,指向哈利的报纸。哈利翻过报纸,只见头版印有一张大照片,上面是一个瑞典新纳粹党党员。
“叫他们靠墙站好!”
莫西干人用手掌拍击桌面,几个客人转头朝他望来。哈利做个手势,要他冷静。
“奥斯奈,他们只是一些年轻人而已。高兴一点,今天是新年前夜。”
“年轻人?你以为我们没年轻过吗?那样不能阻止德国人。谢尔那时十九岁,奥斯卡二十二岁。我说,在它扩散之前,把他们枪毙。那是一种疾病,必须趁早消灭。”
莫西干人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哈利。
“其中一个人就坐在你这个位子。他们还没死光!你是警察,出去逮捕他们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哈利惊讶地问。
“我会看报纸。你在南方一个国家射杀过一个人。那很好,可是要不要在这里也射杀几个人?”
“奥斯奈,你今天真健谈。”
莫西干人闭口不再说话,用乖戾的眼神看了哈利一眼,转头望向墙壁,盯着墙上挂着的青年广场图。哈利明白这段对话到此告一段落,便向玛雅招了招手,点了一杯咖啡,然后看了看表。新的千禧年即将来临。施罗德酒吧今天下午四点打烊,准备举办“私人新年派对”
,酒吧大门挂着的公告是这么写的。哈利细看酒吧里的熟面孔,就他所见,所有宾客都已到齐。
25
一九四四年六月八日。维也纳,鲁道夫二世医院。
四号病房充满酣睡的声音。今晚比平常安静,没有人痛苦呻吟,没有人做噩梦尖叫惊醒。海伦娜也没听见维也纳发出空袭警报。要是今晚没有空袭轰炸,她希望一切都能进行得顺利一些。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寝室,站在他的床尾看着他。只见他坐在台灯下,沉浸于书中的世界,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海伦娜站在灯光之外的黑暗中。她很清楚黑暗是什么。
他正要翻动书页,便发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微笑,放下手里的书。
“晚安,海伦娜,今天晚上不是你值班吧?”
她把食指贴在唇上,踏近一步。
“你怎么知道晚上谁值班?”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