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重复中被一点一点地修改,我们在重复中走向新的开始。皮皮还是没有考上研究生。复试之后她去体检,以为可以拿到录取通知书,一直等到了八月底才被告知她被刷了下来。没有讲原因,但皮皮知道原因。她右臂的伤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尺神经严重受损。右手不能抬起,不能抓物,渐渐地,前臂和手掌的肌ròu也开始萎缩。她的手指没有感觉,终日像蚯蚓一样蜷曲着。去了很多医院,也动过手术,怎么也治不好。不过,她很快就学会了用一只手打字,速度并不慢。她住进了闲庭街的房子,自习园艺,将贺兰静霆的花园打理一新。每到黄昏,她就泡上一壶好茶,坐在藤椅里欣赏自己种的花花糙糙。她还记得贺兰静霆的话,灵魂是有气味的。只要她还有一点点回忆,哪怕是极渺茫、极零星的回忆,每当想起他时,他会闻风而至。可是,她每天都在强烈地想着他。想着他们度过每一天,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如果灵魂真有气味,气味一定很强烈。然而,每当风吹户臆,铁马响动,她都会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幻想会有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人影向她走来。但可贺兰静霆从未来过……她经常回家里看望白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老人们心疼她,每次回来都备着好菜。每隔几天,妈妈和奶奶还是要吵架,她还是得当和事老。最后还是会有一个人摔门而去,到了半夜又气呼呼地回来睡觉。没办法,这就是人生。皮皮在山下的花市里开了一个花店。她卖花和盆景,也卖种子。随着她的园艺越来越高,她赚了一些钱,在行内名声渐起,经常被附近的人请去当园艺师,帮他们种花,设计花园。皮皮很喜欢这个工作,鲜花和泥土,让她感觉亲切。有时她会幻想有那么一天,贺兰静霆会突然回到这间屋子,她觉得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去井底做爱。虽然贺兰静霆不再认得她,也许他们的身体和肌肤会保留一些记忆。她从不间断种植牡丹,她期望贺兰静霆回来的那天不会饿着,她有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但这些都只是希望……四年多来,贺兰静霆从未回来过。有一天,她正在自己的花店里卖花,门前忽然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里面走出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那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走到柜台前,忽然单膝着地:&ldo;皮皮,嫁给我,好吗?&rdo;她坐在柜台的高椅上,怔了半晌,才认出是家麟。&ldo;家麟?&rdo;眼前一错,柜台上又多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ldo;是我。&rdo;&ldo;你回来了?&rdo;&ldo;对。&rdo;她看了看硕大的钻石:&ldo;你发财了?&rdo;&ldo;是。&rdo;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ldo;恭喜发财。&rdo;&ldo;皮皮,嫁给我,好不好?&rdo;她想都没想就说:&ldo;不好。&rdo;&ldo;我刚知道你手臂受了伤,不要担心,今后由我来照顾你!&rdo;你为什么要照顾我?&rdo;她问。&ldo;因为我爱你!&rso;他大声说,&ldo;以前我错了。请让我认认真真专专心心地爱你这一次!她将钻石还给他,淡淡地说:&ldo;谢谢你的心意。对不起,我不再爱你了。&rdo;&ldo;皮皮。&rdo;家麟急切地说,&ldo;你一向是最善良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do;&ldo;不。&rdo;她说,&ldo;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rdo;家麟经常来看她,也来看她的父母和奶奶,甚至发动自己的父母提着厚礼来说亲。无论他怎么说,想什么办法,皮皮坚决不同意.好在秋季很快就来了,皮皮有她的任务,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c市。每年秋季她都会去陕西及东北一带的农场买狐狸。她在大兴安岭贺兰静霆原先的农场里雇了十几个训兽师,训练狐狸的野生技能。然后成批成批地将它们放养到各处山林。最远的地点是西伯利亚。每年冬季她都穿梭在北方漫长的铁路线上,寻找更多狐狸可以生存地方。这年冬季也不例外,她选择了横穿俄罗斯的西伯利业大铁路。从海参威出发向东,跨越八个时区,将两千只狐狸分批送往沿路的森林和糙原。这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全程九千多公里,走一趟要花六天半的时间。做完了工作,她从贝加尔湖东岸的乌兰伍德坐另一条支线经赤塔进入满洲里。在满洲里的物流公司里结了一些账,她买了去北京的车票。火车又晃荡晃荡地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