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月心下惴惴,惊惶无措,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在房中踱来踱去,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要真是他们家,那进宫一定是处心积虑,不怀好意。她肯定会说出来吧!皇上会不会怪咱们家,治咱们一个欺君之罪?我,我当时还说,还说皇上昏迷时,我亲自照顾他好久呢……”
她爹什么时候找到皇帝,别人不清楚,她还是知道的。她甚至无意间听见了父亲和晁太医的对话,隐约知道一点真相,惊喜不已,大着胆子揽下照顾的功劳。
她存了一个小心思,想着她自称在三殿下昏迷时照顾,对方肯定感念她恩德,会高看她一眼,说不定还会直接和她定下终身。
她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
可惜她运气实在不好,结果并没能如她所愿。皇上确实对他们家不差,可对她的态度也没太大变化。
这几年她最后悔的就是胆子不够大,没能多编一些让他不得不负责的细节。
苏太傅看女儿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咳嗽两声:“你急什么?”
“对对……”
苏婉月听父亲这么说,仿佛有了主心骨,她眼睛一亮,“爹,你说的对,不用急。趁着她还没跟皇上说,直接把她给解决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她这话一出口,苏太傅咳嗽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爹——”
好一会儿,苏太傅才止住了咳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都在想些什么?能不能动一动脑子?你能在太后宫中见到她,说明她已经入了太后的眼……咳咳,你去解决她,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吗?”
“那……”
“本来咱们家只是碍于先帝之命,瞒下了一些事情。你要真这么做,那罪过就大了,就真成我们蓄意欺君罔上了。”
“可是……”
苏婉月带着哭腔,“可是,我说皇上昏迷时,一直是我照顾的啊,这……”
苏太傅只是一笑:“是谁照顾,这都是小事了,皇上若知道了真相,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自有你爹在上头顶着呢。”
听父亲这么一说,苏婉月稍微放心一点,反倒有了一丝丝庆幸自己当年编的不多。
她小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先不急,咳咳……皇上那边既然还没动静,咱们也就只作什么都不知道。”
苏太傅略一沉吟,“静观其变吧。”
他倒不似女儿那般惊惶,一则当年是先帝下的严令,他只不过是听从而已。二则稍微分析一下就会知道,他找到三皇子并带回京城,这已是天大的功劳,实在犯不着冒着欺君的风险把照顾的时间多说几个月。这对他并没有什么益处。
唯一有点棘手的,是女儿撒的谎。好在她当时还是尚未及笄的少女,此事可大可小,全看皇上心情。
不过,或许他得去接触一下湘城许家的人,不是说进京又入宫了吗?得看一下,那家人究竟有什么意图。
父亲这般劝慰后,苏婉月略微平静了一些,自行回房休息。可惜她躺在床上,心绪起伏,时而懊悔,时而庆幸,时而担心,时而酸涩,一向好眠的她竟然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十一月初二的夜里,不少人心事重重,也包括皇宫里的皇帝。
年轻的皇帝只要合上双目,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还是点了一支安神香后,他才勉强睡去。
夜里,皇帝又做梦了。
这次梦中场景不是在床榻上,而是在一个店铺中,铺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灯,周围还有不少人。
他正在一张纸条上写字,又小心地将纸条贴到河灯内侧。
一身青衫发式古怪的少女瞥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你祭奠谁啊?你记起你的家人了?”
灯光映照下,少女容颜明媚,眉梢眼角隐隐带着一些笑意,赫然是年轻了几岁的许娘子。
他有些局促:“没……没有,不是说除了祭奠亡魂,还可以祈愿的吗?”
少女“哦”
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