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高喊著為了光明消滅黑暗的口號的蠢人雖然愚昧可笑,但在珍惜自己的性命這一點上倒是十分的敏銳。
他們不敢冒犯這座屹立於山頂的城堡與它的主人,於是就將目標對準了那些毫無危險的、可輕易擺弄的、無法反抗的對象。
羅齊娜·克諾斯被認為和伯爵的城堡一樣邪惡,因為有三個鎮中青年追求她,卻都被她拒絕了;因為她不喜歡編織、不喜歡做飯;因為她對長在土裡的糧食不感興,卻喜歡種些不能吃的花花草草,甚至還為此去花錢買下書籍。
於是,與一隻醜陋會飛的黑貓說話、給隔壁的孩子下藥使他生病、讓鄰居的蔬菜歉收,這些事情也一定是她乾的了。
……
澤尼婭從夢中驚醒,卻再一次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她看向窗戶,厚重的窗簾將外面遮得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
莉婭迷濛地睜開眼睛,她懶洋洋地把被子往身上又卷了卷,才用迷糊的聲音問道:「幾點了?」
澤尼婭也還沒完全清醒,她胡亂搖了搖頭。清晨帶著涼意的空氣令她感覺到寒冷,她往溫暖的被窩裡縮了縮,卻越躺越清醒,於是只好爬起來。
澤尼婭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她為外面的冷氣打了個寒顫,在找出一條披肩圍上後,拉開了小廳的窗簾。
外面的天空是浩瀚暗沉的灰藍色,這顏色令她想起洛倫·弗羅斯特先生的眼睛。澤尼婭搖了搖頭,從天色來看,她今天起得倒比昨天還要早些。
她推開窗讓鮮的空氣湧入,窗外潔白的玫瑰花田在灰藍色的天光下呈現出極淺淡的藍紫色。
澤尼婭轉身走進浴室洗漱,一個溫暖的熱水澡讓她還有些迷糊的精神徹底清醒過來,等她帶著熱騰騰的水汽走出來時,發現莉婭也已經起來了。
「怎麼起得這麼早?」澤尼婭問道。
「睡不著了。」莉婭搖頭道。
她們目光相接,於是都從對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相同的意味。昨晚羅齊娜·克諾斯的故事還是對她們產生了影響,因為那對於她們來說,遠不止是故事而已。
「我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對嗎?」莉婭低聲對澤尼婭問道。
「是的,」澤尼婭給了她一個擁抱,「我們已經離開那裡了,我們現在是自由的,我們已經走過了很多地方,未來還會走過更多地方,去看更大的世界。」
「可我們終究是要回去的。」莉婭緊緊攥著她後背的衣服。
「不會,只要我們不想,我們可以永遠都不回去。」澤尼婭拍了拍她的後背,「去洗個熱水澡吧。」
在莉婭走進浴室後,澤尼婭換好衣服,一邊慢慢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出神。
敲門聲將她從胡思亂想中喚醒,澤尼婭打開門,發現門口站著的是羅齊娜·克諾斯,她推著裝有兩人早餐的餐車,臉上的笑容沉靜溫柔。
澤尼婭向她道謝,穿著與眼睛同色長裙的女僕卻沒有離去,而是說道:「弗羅斯特先生邀請兩位在用完早餐後一起游湖,他會在側廳中等待兩位。」
澤尼婭應了下來,羅齊娜禮貌而堅決地取走了兩人需要洗滌的衣物,並表示自己會在四十分鐘後過來取走餐具。
早餐仍然是豐盛而可口的,一小盅燉得軟爛的水果、煎蛋的蛋黃將流未流、杏子大小麵包被烤得表面酥脆內芯綿軟,與之相配的是加了鹽的牛油或是酸甜的橘皮果醬、飲料是一壺熱氣騰騰的現煮咖啡,並配上了打發的鮮奶油與方糖。
一個舒適的熱水澡與美味的食物讓兩人的心情重愉悅起來,如果總是被糾纏在過去當中,她們出來旅行又是為了什麼呢?
兩人換好衣服走進側廳,洛倫·弗羅斯特先生已經在那裡等待她們了。
那片湖泊距離城堡不算太遠,她們步行過去,湖岸是一片豐茂的草地,澤尼婭昨日見過的那匹名叫「黑曜石」的英俊黑馬正在上面悠閒地散步,還有別的幾匹相對矮小的馬匹在上面吃草,尾巴悠閒地甩動著。
兩個姑娘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被它們吸引了。這些皮毛光亮身形矯健的生靈生來就帶著野性的自由。
洛倫·弗羅斯特體貼地停住腳步。
在兩個姑娘好奇而歡喜地觀察它們在這片無拘的湖邊草地上嬉戲時,一匹好奇的小馬駒湊過來對兩人嗅了嗅,在她們試探著伸手撫摸它時打了個響鼻,又輕快地跑回去找它的母親了。
「這幾匹都是性格溫順的母馬,」洛倫·弗羅斯特對兩個有些失落的姑娘介紹道,「你們可以在下午試著騎一騎,黑曜石會帶著它們的。」
「只有我們兩個嗎?」澤尼婭興奮中又有些猶豫地問道。
她只在昨天才第一次被弗羅斯特先生帶著騎了一次馬,莉婭還從未騎過。
「請放心,如果你們有所擔心,我會讓科林來為你們牽馬。」洛倫·弗羅斯特說道,「這片山林中還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如果因為不會騎馬而無法前去,那就太可惜了。」
「這片山林?」
「啊,」洛倫·弗羅斯特說道,「這一整座山林都是屬於我的領地。」
他看著兩位姑娘眼神中的驚訝,解釋道:「我並不喜歡用柵欄將之圍上,也並不介意人們進來采采野果或是打打獵什麼的。」
「您不擔心有人圖謀不軌,或是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