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那該死的領主,他……哈!你不想再去麻煩一遍你的領主?你就算把他叫來又能如何?」
「大概是對你的選擇深表遺憾。」一個沉靜的男聲在他背後響起。
尤蘭德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因為這聲音是屬於洛倫·佛里思特伯爵的。
他小心翼翼地偏了偏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那個男人正站在地牢外。
「我討厭和蠢貨打交道,那會浪費我太多時間。」洛倫·佛里思特伯爵將他鍍銀的細劍推出一段,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強迫你喝下,然後像其他試驗品一樣被處理掉。或者服從於我,在我的生命終結之後,我放你自由。」
尤蘭德眼神變換了片刻:「發生了什麼?」
他轉過頭直直看向洛倫·佛里思特的眼睛,但卻無法從那雙籠罩著灰藍色迷霧的眼睛裡看出任何東西。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否則你不會需要我的幫助。」他喃喃道,「黑暗即將席捲整個大地……」
尤蘭德在伯爵沉靜的目光中低頭思索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接過了那杯對他來說如蜜酒一般香醇誘人的毒藥。
……
等到尤蘭德面龐扭曲地從地上爬起來後,他們都知道,她的實驗成功了。那對吸血鬼如同蜜酒一般香醇誘人的毒藥,從此以後也只是毒藥,再也不會增加它們對光明力量的抵抗。
「做得不錯。」她終於徹底聽清了那一句誇讚。
「我要一個有效的承諾。」尤蘭德斜倚在床上說道。
他疲倦地飲用著用來恢復的鮮紅液體:「我們有一種能夠訂下不可違背誓約的契約,與我訂下契約,我會在你生時為你服務。」
「具有凡力量的契約?」洛倫·佛里思特伯爵揚起眉。
「我會教給你們這些符文是如何起作用的,你們可以自己研究確定它的功效,等你能夠放心後,再來與我簽訂。」
毫不意外的,洛倫·佛里思特伯爵將這任務交給了她。他帶走了那些暗紅色的鐵屑,它們很快就會被投入實用。
在伯爵離開後,她轉頭看向精神懨懨的吸血鬼:「『我寧肯就這般死去,也不要再做你們的工具』?」
她在尤蘭德的瞪大的眼睛中慢慢說道:「我或許聽不懂笑話,但偶爾還是會講幾個的。」
……
修長的手指從澤尼婭額頭移開,指尖上掛著一個色彩迷離的夢境。
身材高大的暗影從破碎的夢境中聽見幾縷尾音,他發出一聲輕笑,消失在了房間裡。
澤尼婭突然從睡夢中醒來,她迷茫地看著天花板,耳邊似乎縈繞著一聲低沉愉悅的輕笑,但房間裡是黑暗且安靜的,只有莉婭平穩的呼吸在她身邊均勻地起伏著。
澤尼婭起身看了看鐘表,現在正是凌晨三點。窗外黑得什麼也看不見,澤尼婭一時竟產生了窗外被蒙上一層漆黑的厚布的錯覺,她推開窗,將手伸到窗外,觸到通透冰冷的空氣。
澤尼婭打了個激靈,她回房將莉婭叫醒。弗羅斯特先生邀請她們在今天早上三點半時在小廳見面,之後他們將騎馬進入山林。
莉婭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又滾了兩圈,才勉勉強強地將自己從床上撕下來。
「我們好久沒起得這麼早了。」她一邊洗漱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早上好冷啊。」
但熱水將她從寒冷中拯救了出來,並讓渾沌的精神開始振奮。早餐已經被送到了門外,熱咖啡、火腿蛋卷與濃稠滾熱的麥片粥讓胃裡暖洋洋的,從肚子裡一直熱到手指尖。
在餐車的下層,還有兩條她們曾見過的溫暖披肩,上面用同色的絲線繡著精緻細密的暗紋,那些捲曲的花紋有點像某種古老的語言,但一時間很難分辨清楚。
兩個姑娘用銀質的雪花別針將這份體貼的禮物裹在肩上,她們走出房門,來到古老的走廊上。
鑲在牆上的壁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芒,但它並不能提供絲毫熱量,只將牆角的雕像拖出昏暗散亂的影子。
在長到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中,只有她們的腳步聲迴響。她們還從未在天空如此黑暗時行走在古堡中,現在算是弗羅斯特先生口中的「夜幕徹底降臨」的時間嗎?
但澤尼婭心中卻沒有多少恐懼與不安,一種熟悉的氣氛將她包容,在這安靜的光影與舒緩的腳步節奏中,她感到放鬆。
哪怕天空如此黑暗,她們也並沒有遇到來自「古堡的惡作劇」,她們一路安安全全順順噹噹地走到了那間熟悉的小廳中,而洛倫·弗羅斯特先生已經在那裡等待她們。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騎裝,肩上披著一件長度只到手肘的黑色短斗篷,看上去優雅又利落。
「看來兩位已經準備好了。」弗羅斯特鮮少微笑道。
夜晚的山林幾乎與白天是兩個世界,淡白的月光勾破厚重的天幕,星辰使空氣混入輕盈透明的光亮,使樹木成為在他們身後不斷向後滑過的黑色剪影。
草葉在馬蹄與風中窸窣作響,披肩在手臂上翻卷出輕快柔軟的弧度。
她們騎著馬跟在前方那個駕著黑色高頭大馬的身影后,仿佛這場暗夜下的旅行將永不停止,哪怕灰藍色的天光已經悄然將黑暗浸染出的色彩,為樹木黑色的剪影上洗出濃重的墨綠。
在暗夜消逝前,她們眼前突然變得開闊,山林被她們甩在身後,身前是一片山崖上的草地。她們在迷濛的晨光里,聽見了浩大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