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东西。
陈麟声拧动黄铜把手,打开了老东西的卧房门。
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袭来。
久久缠绵病榻的老男人,发散的味道像尿壶里塞了三只公鸡,又腥又臊。
陈麟声捂了一下鼻子,又挥了挥手,毫不掩饰他的鄙夷。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施岩仲躺在床上,头下垫了两个软枕,正阴森森地看他,像濒死的秃鹫,眼球混浊。
陈麟声站在门边,没有再往前走。
他看着这个苍老的男人,忽然觉得很可笑。其实施岩仲并没有太老,只是他中风瘫痪,整个人都像是提前萎缩了一般。
“叫我什么事,”
陈麟声道,“舅父。”
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施岩仲没立马开口,他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瞪着陈麟声。
陈麟声几乎要以为他死了。
可惜,下一秒这人就张开了嘴,喉咙像是灌了半升不会凝固的胶液,混沌作响:“你最近,不安分。”
不安分。
这个惩罚陈麟声的理由,施岩仲用了不下百次,
不过自从他去年瘫痪,施简也渐渐开始做主各种事,这个词用的就少了。
“我?没有啊,”
陈麟声耸肩。
“阿简订婚,我听安嫂讲,你不许宾客来看我。”
安嫂。
陈麟声眼神一暗。
他笑:“舅父,你身体不好……”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可以做自己的主,也可以做我的主,做阿简的主,”
施岩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打断他,“我告诉你,不可能。”
陈麟声冷冷地看着他。
“不许你这样看我,”
施岩仲怒吼,他抄起手边一个相框向陈麟声砸来。
啪一下,相框应声而碎。
玻璃里,是一个穿紫罗兰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陈麟声认得她。
那是他的母亲,施岩仲的妹妹,她笑得文雅,锁骨上一条坠着宝石的项链。
陈麟声蹲下身,从玻璃捡出那张照片。
然后他发现,照片下,还有一张照片。
一个看起来不大男孩子,穿着裙子,眼圈通红,脸上却仍然挂着笑容。
陈麟声也笑了。
那是他自己。
看来我从小就在装模作样上很有一套。他想。
顺势,他将两张照片都放进了口袋。
“阿简的车钥匙,交出来,”
施岩仲闭上眼,呼哧呼哧喘气,缓了几秒,他讲,“快点。”
“要是我说我不想呢,”
陈麟声讲,他扫了床上的男人一眼,眼皮上的小痣也跟着一抖。
“白眼狼!”
施岩仲暴怒,额头上血管凸起,他又抄起水杯砸来。
自然砸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