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了你自己不清楚?我乱抓人?你这话留着上了法庭去和审判长说吧。”
男人发现重逢的喜悦竟然只有自己一人独享,一盆凉水浇灭了他兴奋的火焰。他收起表情,生起闷气。
心底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不如直接说开一切,和她相认,至少能赢个她因为误会产生的歉意。
但是另一个不理智的声音占据了上风,那个声音告诉他不如将错就错吧。一别经年,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虽然会耽误她的工作,但自己怎么就不能给她一点惩罚呢?
他冷漠地说道:“警官,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烂人。”
她敷衍地点头道:“没错,烂人在证据确凿前嘴都和你一样硬。”
其实谢巾豪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比如他看她的眼神,那不该是嫌疑人看警察的目光,那分明是离家许久的游子望故乡的眼神。
他的目光里没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虚,也没有被发现后的愤恨。有的是因不解而生的疑惑,也有克制过后却无能为力的贪恋。那是背井离乡之人,多年后万里归来,对故乡每一寸变化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舞台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想来该到的人也都到齐,谢巾豪想也是时候还无辜的新人一个热闹但正常的婚礼了。
“走吧,有什么话回局里说。
可就在她打算离开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忙跑了出来,看到三人很热情地招呼道:“你们几个小年轻怎么还在外面呀?里面都快开席了,进去找桌子坐下,吃口热的,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帮忙呀。”
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应该是长辈。他其实并不认识他们三人,只是出于主家的礼貌,不想冷待了今天婚礼上的任何一个人。
谢巾豪本想随便找个托词赶紧脱身,可手铐那端的人却来了劲,忙应和道:“叔叔,您太客气了,您说得对!怎么能饿着肚子帮忙呢?我们马上就来。”
然后他俯下身子来到她耳边,威胁她道:“警官,你也不想搅乱人家的婚礼吧?万一我现在振臂一呼,让大家看看我们中间的这副银手铐,你说会是什么效果呢?拜托您,就算我最后是个必死之人,也让我做个饿死鬼不是?”
“你!”
谢巾豪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嫌疑人反客为主威胁的一天。
但她还是妥协了,反正人已经抓到,晚一个钟头再带他回去无非是挨点师傅的骂,总好过给别人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毕竟怎么能在别人的婚礼上抓逃犯呢?这又不是张学友演唱会,搞那么兴师动众总归影响不好。
见她没有反驳,男人竟然更放肆了,他竟然穿过她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
谢巾豪全然愣住,可他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好像经过自己同意了一样。不是,沾毒的人心理素质都这么好吗?竟然敢在抓捕现场公然牵警察的手?
她像有洁癖的人无意碰到了流浪汉,下意识就要甩开他,可他只是往下拉了拉袖口,然后附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暧昧的口吻说道:“别动,除非你想让别人知道婚礼现场有一对戴手铐的人,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据我所知,手铐可不一定只能出现在抓捕现场……你也不想宾客觉得他们是我们py的一环吧?”
然后他在她的瞠目结舌中,堂而皇之地和她十指相扣,大步流星地挽着她走进婚礼大厅,就好像今天婚礼的主角是他们。
他找了一张没坐满的桌子坐下,虽然新人和司仪正在台上互动,但偶尔还是有人回头向他们行注目礼。
因为两个人的外表实在是太惹眼了,俊男美女,谁不想多看一眼呢?
离得近的人更是感叹这对情侣真是不分场合的亲昵。毕竟是来见证别人幸福的,总牵着自己男女朋友的手,都坐下了还十指相扣,这也太不合时宜。
路平把师姐的尴尬与局促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从警也有几年了,这种死到临头还张扬显摆的嫌疑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也算开眼了。
谢巾豪几乎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过了新人和新人家人的漫长致辞,又到了需要来宾挪动位置的抛捧花环节。
可身旁的男人兴致更加高涨,全然不顾他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接关系,竟扣着她的手起身,显然是要加入抢捧花的环节。
谢巾豪彻底服了,她见过心态好的,没见过心态这么好的。
她低声呵斥道:“你吃席就算了,怎么接捧花你也凑热闹?你知不知道你这回牢底肯定是要坐穿了,还想着结婚?就算你减刑提前放出去了,哪个姑娘失心疯了嫁你?你消停点吧,就当积德了。”
“凭什么?我既不当饿死鬼,也不当单身鬼。”
新娘背对着宾客,手中的捧花以一个近乎抛物线的弧度掷了出去。
谢巾豪才没心思关注花落谁家,她全身心防备着不要让周围人瞧出她手腕上的那圈银色金属。
可是那捧白玫瑰就是那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身边这个男人的手里,就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精准。
众人的目光就像发布会现场的闪光灯一样聚焦在二人身上,然后响起了祝贺的掌声,不知道是在祝贺幸福的流转,还是赞美他们的般配。
谢巾豪尴尬到脚趾都在扣地,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台上的新人解释她和他的身份。
就在她脑海里编造妥当的措辞时,新娘率先开口:“臭小子,你刚上哪去了?阿铮到处找你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说不知道你到底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