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就反对你带她回来,你一意孤行,现在闹到这个地步,难道你想让她死在这里,你赶快把她送走,我不想这么早给她收尸!”
寒月急了,“师父,嫂子有了身孕,师母说这是正常的。”
“正常!”
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戾色,“那黑线明明就是中毒的标志,你们还想骗我么?”
他飞快地走到我面前,抓起我一只手冷笑道:“常鸣鸿对你还真是舍得下重本,连这种奇毒都肯用!无意,你带她走得远远的,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让你坏我的事。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事常鸣鸿能做,我未必不能做,因为我身后是八角城的近千条性命,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无意扑通跪倒,满脸凄然道:“师父,我知错了,我这就出发,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好,还请师父和师母再照顾小小几日,我一定快去快回!”
他再也没有看我,起身径直离开。
一声呼唤,被我奋力咽下喉咙,成了心里撕扯着的一团血泪。
无意,你明知我不受欢迎,为何还要置我于如此不堪的境地?我在你心里到底有何位置,为何你一再放弃我,难道短短的分离,你已将我淡忘?
这种日子,到底怎样过下去?
我很快劝服自己,他只是暂时离开,他的心一直都在。而且,我的身体,也许撑不到白头偕老的那天,何苦为难他呢?
太阳出来喜洋洋,我总算出洞,躺在院子里眯缝着眼睛享受阳光,小喜和小乐洗了一大堆东西,手冻得通红,东子笑眯眯地在院子里扯了根绳子,把重重的棉衣棉裤一件件晾好,大家又在围墙上铺好油布,把被子枕头拿出来晾晒。
梅花已经开败,靠围墙的小树精神起来,贼贼地从枝条抽出绿色。封了许久的窗户终于打开,门窗上的棉被都拆了下来,让我变成木桩,屡走屡摔的红棉衣棉裤终于光荣退役,我换上一套厚厚的蓝花襦裙短袄,裹着披风,竟也有英姿飒爽的女侠风范。
小喜在院中架起桌子,端了茶水点心出来给大家享用。我把手往桌子上一搁,疼得冷汗直流,龇牙咧嘴地笑,“好小喜,喂我吃花生吧!”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我正纳闷,东子突然吼了一嗓子,“风莫停,雪莫停,八角城里杯莫停,马萧萧,车辚辚,刀客长啸去昆仑……”
“好听!”
我哇哇大叫,东子停了下来,赧然道:“痛的时候就唱歌。”
我心中一窒,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聪明!我也唱一个!‘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象这样唱的……”
好伤感的歌,我鼻子一酸,大手一挥,“不唱了,今天阳光明媚,本姑娘心情愉悦,咱们出去晒晒霉气!”
温暖的阳光中,雪渐渐融化,蛰伏一冬的人们倾巢而出,女人和孩子扫去房屋和街道上的积雪,男人有的磨刀磨枪,有的从源源不断进城的马车骡车上卸下粮食和各种物品,我在小喜和小乐陪伴下在城里慢慢走了一圈,大家客气地跟我打招呼,即使面目凶狠,仍可以从眼中看到他们的真诚。
六叔带着一些汉子在疏通渠道,引走街道和屋檐上的雪水,我远远叫了他一声,他把锄头丢开,笑呵呵走来,“无意媳妇,你今天好些没?”
看着大家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我羞惭不已,小喜和小乐已经跑过去和他们嬉闹起来,我抬头望向靛蓝的天空,手臂的疼痛让我紧紧拧着眉头,不想吭声,六叔突然叹道:“小丫头,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好起来。我听说无意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他快马加鞭往回赶的话,今天就能到了!”
我又惊又喜,仿佛被注入一支兴奋剂,浑然不觉自己仍在街中,道谢之后拉起襦裙就往回跑,小喜和小乐紧紧追上来,大喊着,“慢些慢些,小心孩子!”
我跑过一条条街道,几只狗撒着欢追着我跑,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嘻嘻地朝我招手,我笑着回应,脚下未停,穿过一片青稞地,穿过一大片菜地,带着小喜和小乐,带着一大群狗,跑到城门。
寒月正在城门墙上和一些汉子说着什么,见我兴冲冲跑来,飞身落到我面前,皱眉道:“嫂子,你不在家晒太阳来这做什么,还跑这么快,等下摔到怎么办!”
这个美女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我仰起脸懒洋洋地看着她,“寒月,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没有?”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身上有什么味道,难道扑了香粉?”
我大笑着,“你鼻子真没用,我身上这么重的霉味你都没闻出来!”
我在狗群里转着圈,“我得好好晒晒,要不然连我宝宝都成绿色的了。”
她无奈地笑着,“你要不要上去瞧瞧八角城全景?”
我差点蹦起来,她贼兮兮一笑,一把提住我领子,还没等我抗议,脚下一点,径直朝城门上方飞去。
在空中的感觉真好,我不禁有些飘飘然,想象自己也有一身轻功,在大树间绿竹间和一个帅哥用剑厮杀,我眼中的红心刚冒出个头,寒月美艳无比的脸凑到我面前,“嫂子,吓傻了么?”
我朝她翻翻白眼,用手在眼前搭起凉棚,看向那条残雪狰狞的道路。
寒月吃吃笑起来,“嫂子,搞错了,八角城在这边!”
我横了她一眼,“你再吵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寒月直摇头,回头和那几个汉子继续商量,听到“武林盟主”
、“常家堡”
、“兵分三路”
等一些字眼,我悚然一惊,等寒月回到我身边,我轻声道:“他们杀过来了吗?”
她长叹一声,“上个月常家二公子的婚礼上,常鸣鸿召集整个武林向绝情杀发起总攻,他们已经集合了三路人马,由常鸣鸿、少林、武当各领一路,再由天山派独领一路断我们后路,形成合围之势,想一举全歼我们。”
我回头看着忙碌的人们,轻叹道:“你们为什么不走,难道一定要死守八角城?”
寒月苦笑道:“说得容易,这些人要有地方去,能来八角城吗?师父苦心经营多年,断不肯放弃这里,以前我也说过你这样的话,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我们如果坚守还有生存的可能,如果逃走,别说江湖中人,就是官府也不会放过这些人。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
我心中百转千折,竟无话可说,良久,我猛然抬头看着她,“常鸣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就是因为你们接了杀他妻子的任务?”
寒月眼中流淌着莫名的哀伤,“即使是杀他妻子的任务,那也只是他设计我们的开始,天狼后来对我说过,世上知道天青是他姐姐的人除了他们早死的父母,就只有天青和他了,天青久居常家堡,肯定不可能和人结怨,想必常鸣鸿探听到这个秘密,唱了出好戏逼走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