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停云殿连续来了好几波刺客。
每次都是死士,行刺未果立刻咬毒,拿不住活口。
颜乔乔颇为不解。
她的贴身女官离霜,乃是韩峥麾下排行第二的高手,任副统领之职,是一位以剑入道,实力稳在剑宗高阶的强者。
那几位贵的不贵的妃子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锲而不舍送人头。再这么送下去,京陵皇都的刺客都要紧俏了。
着实有些诡异。
颜乔乔歪在软榻上,手肘抵住雕花小玉案,托着腮,纤细小腿在薄纱下一晃一晃。地龙烧得旺,虽是冬日,殿中却氤氲着暖融融的富贵气。
“为什么啊离霜你说,她们怎就这般想不开”
颜乔乔知道终日板着棺材脸的离霜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于是自顾自牢骚。
“虽然我是王爷当年明媒正娶的夫人,又生了一副叫人妒火攻心的好皮相,可是自打王爷入住京陵皇都,她们一个个便升官财了呀,如今哪个不是有品级的娘娘,何必与我这个闲人过不去。”
面无表情的离霜冷冰冰纠正“是帝君。”
颜乔乔充耳不闻,百无聊赖地拨了拨玉案上新鲜的照雪梅。
韩峥登基七年了,颜乔乔从未叫过他一声帝君或是陛下。即便世人已认可了这位新帝,但她依旧认为他的皇位得来不正。反正如今他们的关系一言难尽,她再怎么阴阳怪气叫他王爷,他也不会多心。
她轻轻一哂,手指挑起梅瓣。
云雾般的纱袖滑下手腕,小臂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它们蜿蜒至纱裳下面,没有停歇之势,可以想见其他地方亦是受难不浅。
察觉到来自旁人的视线,颜乔乔抬眸,幽幽睨离霜一眼“我是不是好可怜”
冷面女官语调平平“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颜乔乔凑近些,偏着头,唇角勾起恶意满满的笑容“倘若王爷也这般对你呢”
离霜脸色丝毫未变,一板一拍道“感恩戴德。”
顿了下,仍记得纠正颜乔乔的口误,“是帝君。”
颜乔乔“”
她和这个怪胎实在是很难聊,但是被幽禁这么多年,身边除了几个哑巴侍女之外,就只有离霜一个人,没得挑。
时隔多年,颜乔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触怒韩峥,以致被他用养病为借口关了起来。他不给她名分,拒绝亲族探视,只定期向外报平安,迄今已有七年多。
这七年间,他每个月总会过来七八趟,下狠手折腾她,然后送来避子汤。
他说他要占据她的全部,不允许任何人和他争,包括孩子。
病态的掌控欲。
如今,她在世上已没有至亲,只剩孤苦伶仃一个人,倒是遂了他的愿。
颜乔乔手指一颤,碰掉了一片梅花瓣。
花瓣落在横贯腕间的指印上,也不知是谁更可怜。
颜乔乔看着这些深色的痕迹,不经意间舒了一口气痕迹尚浓。
倘若痕迹淡了,那就意味着韩峥随时可能过来补上新的。
她知道自己只要服服软、撒个娇,便能少吃些苦,可她偏要和韩峥作对,憋着一口硬气,他越是折磨得凶狠,她越要阴阳怪气地刺他,激得他疯,最终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离霜虽然从来不说,但颜乔乔能看懂她的眼神离霜认为她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颜乔乔偏头看了看鎏金沙漏。
距离入睡时辰尚早。
“不如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妃嫔犯了什么病,也好对症下药。”
颜乔乔温声软语,“省得你终日杀来杀去,这么辛苦,又不加俸禄。”
离霜不为所动,脚步半寸也不挪“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这就是一根无情的看门木头,脑子里只有鞠躬尽瘁忠君报国,翻来覆去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一套。韩峥令她看守停云殿、看守颜乔乔,她便绝不会离开半步。
烦。
颜乔乔懒散起身,打着呵欠,妖娆走向内殿那张金丝楠木象牙床,拖声拖气说道“罢了。待王爷过来时,我向他告状,讨他几分心疼,说不定王爷会多留几日,朝也不去上。”
云鬓松松堕在脑后,无骨的身段雪玉般的肌肤,像盛极了的桃花,艳丽颓靡,不胜娇弱。
颜乔乔知道离霜最见不得她摆出这副祸水模样。
倒也不是嫉妒,而是迂腐的忠诚心作祟妖媚惑君,该杀。偏生这位副统领的职责又是守护妖姬,就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