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玲珑又说道:“初一需考虑得细致一些,接出简苍及木迦南两人。事若不济,至少要救出简苍,我在意的人原本就是她,并非是木迦南。”
“王妃终究是肃青侯之妻,玲珑为何在意她的去留?”
“她是萧政的软肋,持在我手,便于应对萧政后面的追杀。”
冷双成摇摇头:“需利用王妃么?这事听着不大道义,我做不来。”
萧玲珑淡淡道:“那说一件极有道义的事,烦你去做一做。”
冷双成失笑:“你激我也无用。”
萧玲珑径直道:“木迦南的眼睛被思君毒瞎了,亟待治疗。他以德报怨,闭口不提思君的坏处,只宣示慈悲佛义,反而引起了银光的怀疑。我相信,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秋叶耳里去。”
第44章诱劝
丑时,灯残。
萧玲珑穿着黑袍,安静坐在灯下,俊俏的颜面稍显暗淡,使得他的俊美少了一些锋芒之气。冷双成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细致问道:“你推着我去与世子势力正面对峙,总得告诉我,王妃有什么底细?”
“心慈,柔弱,待人友善。”
萧玲珑挑着重要的事情说了说,“她熟识土木之术,精通地理探测,一直被萧政逼着兴建守城工事,因不愿意看到有人流血争战,她总是找借口拖延交图日期,挨了萧政不少的责罚。等她不堪忍受鞭笞凌辱时,就想办法外逃,最后一次有我帮衬,才没被萧政抓回去。”
“堂堂王妃被施以鞭刑,还饱受凌辱,说出来简直骇人听闻。”
冷双成有意深引话题。
萧玲珑淡淡道:“萧政待人虽暴虐,但也惜才,抓简苍回去,只鞭打,不残手脚,怒极时才会兴起杀意。”
“待你也是如此么?”
“是的。”
冷双成适时问:“你与王妃,算是肃青侯亲近之人,仍难逃被折磨的厄运,为什么不想反抗呢?”
“怎样反抗?”
萧玲珑哂道,“杀了他?那他留下的兵力由谁来统领?寂寥的边关又有谁守得住?秋叶对燕云一向虎视眈眈,撤掉萧政这个屏障,恐怕辽国上京都难以睡得安稳。”
冷双成微叹不应。
萧玲珑接着说:“我不杀萧政,与你不杀秋叶的道理是一样的,为了大局必须忍,更何况,萧政死后,父亲为邀军功,会向太后上奏,将守战争城的责任压在我肩上,而我还没有做好被束缚的准备。”
冷双成一怔。“你说的没道理,我为何要杀世子?”
萧玲珑认真道:“你落在秋叶手里,何时有过好日子?在叶府时他伤你手掌,外逃时派人追杀,还诱你寒毒,痛得你死去活来。难道说,你今晚去一趟驿馆,见着他的面,就忘记了前面的折磨,转而又生起去归顺他的意思?”
冷双成哂笑一下,淡然道:“我是奴籍出身,他惩治我,终归名正言顺。弃主人外逃,已违法理,被追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我处境与你不同,不需去为难其他人,倒是你,需好好思量一下,以后该怎样面对兄长。他若是再迫害你,你还想这样安然受之么?”
萧玲珑突然伸手贴了贴冷双成的额头,冷双成躲避,他索性伸长手臂,探出整个身子,越过桌面去触碰她的脸。
她皱眉避开他的手。“怎么了?”
他轻笑。“没热,足见是正常的。正常之下,为秋叶说好话,一定又是被他言语诱导了一番,生出一些浮动心思来。”
冷双成闭嘴不答,萧玲珑敲了敲桌子。“你给我清醒些,初一,再对他痴迷不悟,小心下次命都保不住了。”
她急道:“我没有痴迷不悟——”
他一口截断:“那你去救出简苍,遇到秋叶阻拦时,一剑杀过去。”
她凝住眉眼说:“应当是你先答复我,该怎样应对兄长的迫害罢?”
先前引出的话意,怎能被他一手覆盖过去,牵扯到其他的儿女情长上去?她咄咄逼问:“难不成我救出王妃后,你带着王妃流亡,一齐忍受兄长的逼迫?”
萧玲珑笑了笑:“他再逼迫,我必反抗不忍让——现在你满意了么?”
冷双成叹道:“萧家之事,我本就无意插足。我只愿,你活得自在一些,不必忍受旁人的欺辱。”
他点头笑道:“我知道,多谢你挂心。”
瀛云镇歌舞教坊外,骑兵佩甲持火把林立,朗照夜空。庭院内空无一人,灯盏高挂。歌伎舞姬、乐师仆从悉数躲在深宅里,不闻半点声息。馆主惊惶不过,推出盲眼的木迦南及他义妹,来打点军爷的事宜。
木迦南对简苍吩咐道:“妹子留下来烧水泡茶,准备宵夜,不需露面。”
简苍依言去了厨房,他一人朗朗走到楼道前,站在了月光之下,一双眸子沉笃如墨玉,虽不至于焕出神采,但与清俊的脸形相配,也可夺人眼目。
从夜色里挑灯而来的冷双成,第一眼就看到了木迦南。一瞬间,她像是被击中了胸口一般,闷住了一口气,忘记缓缓吐出来。
木迦南安然凝立在月下,一袭素白袍子,如月华绽放,迎风徐徐飞扬。他的墨拂散开去,露出了修眉长眸来,似是点染着银雪的远山镜湖,隽永如,永不蒙尘,无论过了多久,依然是这般清丽。
他手持菩提子佛珠,低眉敛目,拨一珠,低喃一句,无需应和,心中自有明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