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一仆乘马车进了天隆街穿西市过,进了清荷庄,那清荷庄乃是达官贵人听戏吃菜的地方,建于京城西北,引的西山泉水,月明时分,空幽夜色下掌娘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别有一番意境。
游淼持帖入内,众公子们正在边院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外头传道
“游公子到”
倏然满院就静了。
游淼于拱门里进来,露脸,依旧是那春风满面的少年郎模样,团揖,笑道“我回来了。”
接着院里炸了锅,各自笑成一团,李延噗一口酒喷了出来,平奚拍着大腿,笑得倒在椅上,公子哥们各有各的乐事,都是指着游淼笑。
游淼也跟着摇头好笑,仍旧是那没脸没皮的模样,李延招手示意他过去,去了便给他一脚。
“你小子哈哈哈哈哈”
李延笑得坐不稳,把他搂在怀里又揉又揍的,说,“怎变这模样了”
游淼唉了声,李延又道“谁打的你说说哥哥们给你出气。”
筵上公子哥儿们都笑而不语,看着游淼。
游淼摇摇头,无奈笑了笑,说“算了。”
“罚三杯罚三杯。”
平奚把酒杯朝游淼面前一放,游淼道“心甘情愿。”
游淼端起酒杯,三杯酒下肚,筵席上又恢复了那热络气氛,今日众人摆酒为的就是给游淼接风,当即三句话不离他,先是问江南的山庄,又问游淼解元的事。游淼只是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们,解元是他老爹出钱捐的。
众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李延又说“拜先生了没有”
“有。”
游淼这点不敢装傻,毕竟迟早要被现的,索性老实道,“叫孙舆。”
李延便有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有人问“参知政事”
游淼哭笑不得道“别提了那老头半点不客气,又罚我跪又抽我,哎”
李延搭着游淼肩膀,揶揄道“来,上京了,哥们儿罩着你”
哗一下满堂又笑了,说话间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大好时光,游淼仍是那脸没皮的模样,喝了几杯酒,又敲杯拍碗地学自己老爹,学了个活灵活现给与席者看,逗得所有人大笑。
“我们家那螃蟹。”
游淼道,“有这么大,入秋了叫我小舅派几个人,八百里地加急送来,招待你们顿好的。”
“也够难为你了。”
秦少男说。
游淼说“没啥,跟你整治个花园似的,慢慢地就起来啦。”
虽是这么说,但个中艰辛,也只有他才知道,司马璜又插口道“早知这般好玩,哥几个也去小小地弄个园子。”
游淼笑道“我的不就是你们的么种桑的山头给你,沈园后头的菜地给李延,来来来,咱们把字据写了。”
“好好好”
平奚马上道,“笔墨来笔墨来”
游淼笑着在纸上画了个地图,标上田地范围,说“要哪随便挑”
数人当即一拥而上,平奚说“平日你就给咱哥们打理着。”
李延一手搭着游淼,将那地图连着沈园以及后头的一块用毛笔一圈,说“这块是咱家的啦,淼子,你可得记好了。”
游淼笑着说“行,你要有空来,常常住着,这园子就是你的啦”
数人一拥而上,把游淼的山庄给瓜分了,游淼又要了一叠纸分给这帮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写了地契。紧接着公子哥儿们便兴高采烈地讨论,要如何种田,挽着裤腿衣袖去插秧,都当做新奇活儿似的。俨然都将江波山庄当作了自己的,又说好待殿试完了,大家便浩浩荡荡出行,跟着游淼下江南去,到他家吃住几月。
游淼全部一口应承,又告诉他们山庄里有什么好玩的,自离京之后,三年里头一次喝得烂醉,喝到最后,纨绔们帽子也扔了,鞋子也脱了,歪来歪去,倒成一团,疯疯癫癫的。
李延玩得兴起,还在桌子底下装狗爬。院里全是如今天启朝上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们,不知道的还以为都疯了。
玩了半夜,二更时,也都折腾累了,各自的家丁过来,把公子们抱上车去,游淼醉醺醺,靠在李延身上,拿着一叠银票,扬来扬去。
“拿了钱再走少爷打赏你们的”
游淼醉醺醺,嚷嚷道,把二百两一张的银票分了,李治烽拿着的茶叶一直没用上。
“走走。”
李延道,“我送你回去,犬戎奴,你到前面给小爷赶一次车。”
李治烽没有说什么,坐上车夫
位去,李延抱着游淼上车,坐游淼的车。丞相府的马车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入夜,京城内静谧无比,只有这两辆马车。沿途巡逻兵士过来拦。
“宵禁了哪来的人”
后面那车的管家过来出示腰牌,士兵们便纷纷鞠躬,让出道路。
车里摇摇晃晃,挂着盏琉璃灯,五光十色的灯光在车里转来转去,映在游淼的脸上,李延道“喝高了平日里没见你醉过。”
游淼呻吟出声,靠在李延怀里,斜斜歪着,李延手掌一拍他的脸,说“装,再给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