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家并不起眼的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方志中在车上等着儿子。
当方志中看到方长远穿着廉价的卫衣、运动裤和运动鞋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到底是我儿子,这穿着习惯是一点也没变!
然而见儿子即使身穿这样的一身,也没能完全覆盖住他青春玲珑的身材时,方志中心中另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制力和规矩意识,使他在弄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之前,就强行将它抹杀掉了。
方长远认为,自己对即将到来的与母亲见面的情形并不紧张,毕竟他已经看透了,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何况还死过一次了。但当车停到自己小区门口时,他的心还是自顾自地狂跳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借此平复一下心情,但胸口那软弹的肉感,提醒了他现在的女儿身,于是他更紧张了。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方长远缩头缩脑的四处瞧了瞧,没看见母亲,刚要开口问,方志中叹了口气,说:你妈快疯掉了。
方长远的心一揪,父亲的这句话,顿时让方长远死后第一次醒来时下的报复父母的决心荡然无存,他了解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他一瞬间就能想象到母亲这几天经历了怎么样的折磨。不知是不是有小穗儿的身体影响,方长远不由自主的眼泪打转。
方志中让儿子在客厅等着,他知道,妻子在卧室。方长远的情况,不适宜在没有预防针的前提下直接母子见面。
“玉红,”
方志中看着头凌乱,眼神迷离的妻子,轻轻地叫了一声,“我把儿子带回来了。”
自儿子出事,唐玉红一直没洗过头,眼泪也哭干了,眼睛也肿了,肿得连转一转眼珠子都很艰难。听到丈夫的话,她的眼睛没动,倒是把脖子朝方志中微微转了一点,像个僵尸。
“你别再这样了!”
方志中看着不太正常的妻子,也哭道,“长远真的回来了,我不骗你!”
这一声被方长远隔着门听见,方长远想象着母亲的状态,愧悔难当,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然而当唐玉红被丈夫搀着出了卧室时,她的状态还是远远出了方长远的想象。
才四天时间,唐玉红的头几乎全白,本来在同龄人中还显年轻的她,如今俨然就是个老妇模样。
唐玉红看到方长远这妙龄少女的模样,愣了两秒,猛地甩开了方志中,但身体的虚弱还是让她不得不坐下来。
“方志中,长远在哪?”
唐玉红有气无力地问道。
方志中拍拍方长远的肩膀:你自己说吧。
而方长远并没有做足功课,自己这种复杂的情况,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怕说了之后,不是温情的重逢,而是子弹一般的责备。他想叫一声妈,但叫不出口。
“你要把儿子遗体捐了,为的就是不耽误你找小老婆是吧?”
唐玉红指着方长远,语气虚弱地听不出愤怒,“方志中,你藏的真深啊。怎么,现在带到家里,要跟我摊牌了?”
此话一出,方长远急了:“妈,不是那样的!”
方志中也摆摆手,示意妻子听眼前这个女孩说完话。
方长远知道自己不能再错下去了,他有这么爱自己的父母,却不知道珍惜,等看到他们被自己摧残成这个样子才追悔莫及。说出实情被责备又能算什么,他现在不能允许因为自己使父母之间再产生误解。
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也得挺起肩膀扛。
噗通一声,方长远跪了下来。
从小受着传统教育方式长大的方长远,只能用这个动作表达自己的歉意和诚意。
“妈,我错了!”
方长远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