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多管闲事之辈,但破月就住在这条巷子里,他自然要小心为上。于是便冷眼站在巷口,等待他们现身。
而后,他便看到了破月。
那是个与上一次分离所见,又截然不同的破月。
她在跑,拼尽全力在跑,纤弱的身躯像一只敏捷而疲惫的兔子!
容湛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可以跑得这样疯狂!她披头散、咬牙切齿,小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黑黑白白一片,看起来又脏又丑;她的双足分明已跑得有些扭曲,看起来就像下一瞬间,她的左足就会僵硬的踢在右足上。
可她还在跑,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把火,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像个疯子。
可容湛觉得亲切。
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样奔跑的人——战场上,已经打疯了的士兵,会跑得这般癫狂、这般1ang狈、这般势不可挡。
可是,这样的气血悲壮,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孱弱平凡的姑娘身上?
他猛然将目光投向她身后,却见一名男子单手捂着腹部,凶神恶煞的在追着她。那男子明显身负武功,只是腹部染红大片鲜血,显然受了重伤。两人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就在他凝视他们的这几秒,男子的手就有一次,差点抓住破月的胳膊。
容湛虽不明缘由,但见彪壮大汉追击一个弱女子,心头早起了义愤之心。他眸色渐冷,双拳紧握,蓄势待。
目光jiao错间,破月瞥见了他,双眼陡然一亮,整个人似乎瞬间激动得都有些颤抖。
&1dquo;容湛!”她的呼喊,像是从纤弱的身子深处炸出来,听得容湛心
头一震。他如何听不出,这一声急切的呼喊,包含了多少希望、依赖和委屈。
于是他不顾男女之嫌,单手将她一搂,掌风已与陈随雁对上!
陈随雁1ang狈退后几步,容湛察觉到对方内力应当在自己之下,放下心来。他一低头,看到怀中少女,暗暗一怔。
一头鸟窝般的黑软青丝下,秀气的小脸却十分诡异。
就像砚台打翻在宣纸上,虽只有黑白两色,却泼染出深深浅浅一团混乱。
眼是极黑的,像两汪深沉dang漾的泉水,楚楚动人;眼下两条泪痕,湿湿的淌下去,却偏偏在污泥般的小脸上,冲刷出两道白若雪的娇嫩皮肤。约莫跑得太急,泪水亦不循章法,所以眉毛是黑的,左额一点却是白的;脸颊是黑的,鼻翼两侧却是白的。黑白分明、深浅凌乱,令她看起来像一只白猫掉进了泥浆里,脏极了。
容湛见状,心里已明白了几分。怀中哪里是黑瘦的丫头,分明是弱水般纤莹幼美的佳人!
思及此处,他悚然一惊,觉自己还搂着她。无论美丑,她都是女子,怎能唐突?他心里暗骂自己愚钝,连忙火烙般撤手,后退一步,松开她的腰身。
可破月却似恋母的小shou般,死死抱住他的腰。他不由得俊脸薄红,低声道:&1dquo;破月,快放开!”
颜破月依旧心跳如擂,哪里听得进去,反而抱得更紧。
但她虽然死里逃生,人却还没晕。猛的一回头,看到正退往巷中的陈随雁,反而立刻听话的松开容湛,怒喊道:&1dquo;别让这禽shou跑了!”
容湛早注意着陈随雁的动作,此时不慌不忙,一个起落跃到他背后。陈随雁武艺本在容湛之下,又深受重伤,此时哪里能敌?
只见容湛掌风凌厉、掌法朴实,全无花俏招式,俨然如庄严宝华。几个回合下来,陈随雁已然气竭,被他一掌打在章门xué,瞬间动弹不得。
容湛轻轻将他一提,丢在破月面前。
破月的心qíng简直无法形容。
这一个月里,她虽然有过&1dquo;有朝一日要将陈随雁碎尸万段”、&1dquo;总有一天要将颜朴淙阉了成为太监”之类的狠念头,但在她内心深处,深深明白敌我悬殊太大,她根本不可能擒住这两人。这辈子能够逃脱他们的追捕,都已经是万幸。
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且不说陈随雁,颜朴淙的护卫也久未蒙面,仿
佛放弃了寻找她。她心中奇怪,明白其中必有缘由,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她从没想过,一朝一日,陈随雁这个变态混蛋竟然真的躺在自己面前,任自己宰割。
太慡了,太解气了。
&1dquo;谢谢你容湛!”她抬手将容湛的手抓住重重一握,容湛身子一僵,她却未察觉,径自在陈随雁跟前蹲下。
&1dquo;太监、禽shou、傻bī、二货、变态?”她慢慢的、颤抖的、轻轻的喊道。
陈随雁怒目圆瞪,但碍于容湛在旁,却是敢怒不敢言。
颜破月想起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若不是今天遇到容湛,按他所说,又给自己安排了&1dquo;数位武林朋友”?
她不会杀人,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是想杀了陈随雁。她只想拖起一把刀,往他身上狠狠捅上几下,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么想着,她的手便有些颤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转身去容湛马上拔剑。
可剑鞘咬得很紧,她这一拔,居然没□!眼见仇人在侧,她急火攻心,忽的又感觉那又冷又热的气流,侵袭全身。她倚着马,按着剑,全身僵硬似铁。
&1dquo;破月,你想做甚?”容湛原本一直低头打量陈随雁,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转头却见破月憋红了脸,抓着自己的剑柄,鼓足了劲却不能撼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