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泰离开咖啡馆时,窗外的细雨还没有停。
他冒雨沿着小巷,快步疾行了片刻,便照例回到广场东南角的民政署大楼。
黄昏傍晚,云净天空。
闯虎从旅馆赶过来,跟江连横交班踩点,公署职员也6续离开大楼,三五成群,缓步走下门口的石阶。
苏泰拖着一根细长的辫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想不注意都很难。
民国新立,辫难剪。
大总统强令剪辫,推行了四年,至今仍然有人留着辫子,可留了辫子,还能在公署当差,却是着实罕见。
怎奈关东州是“国中之国”
,小东洋用人,只管听话就行,哪管他留不留辫子。
江连横搂着闯虎,低声吩咐了几句,接着便转过身,只横穿一条街,便回到了广场南侧的大和旅馆。
……
下午五点半,洋人乐队还没来,餐厅里有些冷清,彼此说话时,带了点回声,似有若无。
江连横和赵国砚相对而坐,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谈起奉天传回来的消息。
宗社党的军火被截获,可谓牵一而动全身。
根据在港口仓库里听到的消息,江连横推测,宗社党最初的设想,应该是依靠蒙人的马队和招募的胡匪,分别从南北两面,夹击奉天,复国大清。
不过,由于支援蒙匪的军火遭窃,更兼张老疙瘩官运高升,从而推迟了“勤王复国”
的既定计划。
大连这边,伪装成港口搬运工的“勤王军”
,原本已经整装待,竟也“莫名其妙”
地耽搁下来。
凡此种种连锁反应,早已远远出江连横的预期。
此等军国大事,看似遥不可及,却也存于微末之间。
“道哥,你这次可真是立了一件大功!”
赵国砚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悄声说,“整整四十七大车的军火,匀吧匀吧,快够装备一个旅了!”
江连横点点头:“差不多,主要是老张的部队,很多都不满编,而且底子太差。”
赵国砚顿了顿,问:“哥,你有点儿太淡定了吧?”
“不淡定还能咋的,放两串儿鞭?”
江连横反问,“我来这,是要平了荣五,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
“那倒是!不过,有了这份儿功劳,咱们以后在奉天,也能立得更稳!”
“未必!”
江连横撇了撇嘴说,“毕竟,这消息不是我当面告诉老张的,中间倒了几手,就算再有功劳,也算不到咱家头上了。”
情报,确实是江连横意外获得的,但他并不确定,这份情报是否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去,那就成了别人的,事后再去邀功,便讨人厌了。
道理谁都明白!
可事儿放在谁身上,谁都觉得憋屈。
赵国砚轻叹一声,摇头道:“唉!可惜了!”
“不可惜,阎王小鬼,都是靠山。”
江连横倒是觉得无所谓,“事儿过去了,就拉倒,我要是成天磨磨唧唧的,净合计这些,那不用干别的了。”
赵国砚沉默无话。
他知道江连横所言在理,世事也正是如此,可思来想去——妈的,还是觉得很憋屈!
“对了,李正那边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