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
“是,你小时候的确顽皮。”
宁平江不由有些怀念。
他想起章文昭小时候和其他几位重臣的儿子一起来宫中做过皇子伴读,只可惜章文昭天资聪慧性子傲又闲不住,竟瞧不上几位皇子的功课,在宫中也没少调皮捣蛋。
那时候正准备致仕的章忠堂生怕章文昭惹出祸来,极力上书晟景帝要求将章文昭带回家去,免了他伴读的身份,换做他大哥章文鸿进宫,后来章文昭便不来了。
几位伴读的重臣之子与皇子间并未一一对应关系,因而宁平江与章文昭也算是有过一段幼时一同玩耍的交情。只可惜后来不再接触,到如今章文昭成了他的妹夫,两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早就散得干干净净,生分得如同初见了。
“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这些,过去是我不懂事,说来惭愧。”
章文昭客气道。
见章文昭是这态度,宁平江便知对方有意同他划清界限,或者说章文昭得了章家的指示,至少在明面上不愿意搅进皇家这摊浑水,便不再提这一茬。
而关于章文昭和萧家过去的事情便也顺势略过。
一行人在下人的引路下到了饭厅,算不上多丰盛的一餐,与章文昭招待李卓那日的规格差不多甚至还要稍逊一些。
宁平江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人,但见桌上的菜色还是禁不住一愣,这些与他平常的吃食相差甚远。
章文昭不会在这时候像对待宁令佶一样张口哭穷。宁平江可是皇后亲儿子,跟宁平江说不公,不就是当着儿子的面指责人家老娘吗,这种事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
这一招做到这种程度就够了,宁平江自己要演疼爱妹妹的角色,看到妹妹吃用如此拮据,为了以后来往方便,会主动跟皇后提一提给公主府加份例的事。论做面子活儿,宁平江绝对数一数二,而章文昭拿捏的就是他这一点。
宁平江不好多说什么,眉目间却果然多了几分疼惜。
章文昭要添这把火,越要成事越要拐着弯儿强颜欢笑,于是他便故意指着其中几道菜说:“这几道菜都是齐镇的特色,虽普普通通但殿下尝着还算适口,我们回来时便带了一些,也给皇兄尝尝。”
农家小菜有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还算适口,宁远这公主饭食水准居然与齐镇百姓看齐了。
“对了,府上荤菜不多,正巧响叔回来带了肉干,给皇兄添味。你,去看看响叔怎么还没过来,让他带的肉呢?”
章文昭随便指了个在场的丫鬟,叫她去催。
那丫鬟刚出门,差点与赶来的响叔和阿宝撞上,忙退到一边。
响叔进门行过礼,将好大一只牛后腿立在桌上,只因牛肉风干成一体,摆在桌上摆不下,用筷子也夹不下来。而阿宝在他身后端着木盘,盘中既有其他肉,也有刀具。
“还请殿下容老仆献丑。”
“皇兄?”
章文昭请示宁平江。
待宁平江点了头,响叔才从一旁阿宝端着的木盘中拿过一把剔骨刀,自上往下对着牛后腿片了下去,刷刷几刀片出薄厚适宜的牛肉片,送入在座几人的碟盘中。
宁平江夹起一片细细品尝,发觉果真比京城的要好吃许多。只不过风干的与鲜肉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吃鲜肉,也不知西边的新鲜牛肉该是怎样的美味。
看出他所想,章文昭适时搭腔道:“只可惜京城离西边尚远,若是鲜肉带过来早坏了,否则能做铜炉锅叫皇兄尝尝。现在这肉干滋味还不够好,要更好吃的,得再往西边去,我不敢叫响叔走得太远,只有现在这些叫皇兄将就食用了。”
“已经不错了,你这手下倒是得力,肉干不错,得赏。”
“好。”
“多谢殿下。”
响叔谢了恩,转头从木盘里取出一碟肉,同样有熏制的痕迹,不过这碟肉是一块一块的肉疙瘩,不像牛后腿那么夸张,“殿下,这是熏制的羊肉。”
羊肉在京中较少,宫中更是少见,因羊肉自带一股膻味,很多人吃不惯。宁平江往日就很少吃羊肉,但响叔端上来的这盘几乎闻不到膻味,还有一股浓郁的孜然香气。他夹一块尝尝,眼睛便一亮——好吃!
“哈哈哈,重明真是会享受,难怪要派手下去西边买,滋味果真与京城不同。”
宁平江吃得高兴,饭桌上难得没再提官场上的弯弯绕。
“我没别的本事,便是惯爱游山玩水。自从进了公主府,见殿下一向胃口不好,也只有这点长处能拿出手,尽力讨殿下欢心了。”
“哈哈,难怪远儿这般偏袒你。”
宁平江说的是刚才他呵斥章文昭,却被宁远撒娇阻拦的事。
“能得殿下厚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别的话都真假掺杂另有目的,唯独这句,章文昭是真心实意的。
只可惜在宁平江面前,不管章文昭说什么,宁远都没真放在心上。章文昭与宁远对视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宁远回给他的仍旧是带着演戏成分的笑意,叫章文昭不免有些挫败。
“可惜二皇兄来得早,竟没口福赶上这一顿。”
宁平江幸灾乐祸。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从康平公主府离开后,宁长启是怎样的火急火燎前去查探响叔的下落。然而他要是尝一尝,就知道这肉是西边买的没错,根本不用费那无用功夫。
不过也好,就叫宁长启瞎忙活去吧。
“不说这个了,吃菜,吃菜。”
宁平江没有真要跟章文昭谈论另一位皇子的打算,他知道以章文昭的脑子,不想得罪人,定然会圆滑地把话给岔开。没有意思的事,没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