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终于有惊雷砸下,厚沉的阴云化为雨点朝地上坠落。白日瞬间暗如黑夜,唯有偶尔划过的几道亮光照亮世间。
他眸中的悲痛绝望,渐渐变成了漠然。
暴雨从他的脸上流淌而过,冲去他脸上沾上的污血,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落。
锦衣已被鲜血染得脏污不堪,连这倾盆大雨也无法洗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次剑,杀了多少个人。
为了让他一个人喝下鸩酒,高玮竟然派了上千禁军包围清河王府。
皇帝多想让他死啊……他不禁嘲弄地笑,嘴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笑着笑着眸中却涌出两行温热,顷刻间便混入冰凉的雨水中。
身上已经遍布伤痕,但他不会痛。
不管来多少人,他都不会因疼痛而倒下。没有人能战胜一个不怕痛的魔王。
只是流血过多的身体还是有些撑不住了……他的步伐开始有些虚浮,手开始有些使不上力……
喉头一甜,唇角落下几丝鲜血,他将之抹去,而后奋力挥剑。长发披散,遍身浴血,他彻底堕入破坏与杀戮的阴影中,曾经的恬静化为疯狂,曾经的温柔化为暴虐,眸中只余妖红血色。
他脚下的雨水混杂着鲜血,浸过青石板,随着狂猛的风暴朝四处扑去。
清河王府已因他变成炼狱……
……
高怀瑜惊醒,看见在摇晃的车顶。
马蹄哒哒,车轮声响,他在去建平的路上。
他正有些恍惚,元熙那低沉和煦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怎么了……没睡好?”
这声音一瞬间把高怀瑜拉回,他扶住车厢,坐直了身体,朝元熙一笑:“嗯,一路颠簸,便有些难眠,一下子惊醒了。”
皇帝在车里闷着无聊,便唤他同乘解闷,这车一摇一晃的,外面又下着点雨,他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然后……就做了个噩梦。
看来是离建平近了,他就总想着从前的事,想多了就容易梦到……
叹口气,他抛开脑子里那些让他心烦的画面,轻轻道:“本是来陪陛下说话的……竟然睡着了。”
元熙轻笑:“再过一个时辰,便能进城了,若是累了,便再睡会儿吧。”
竟然快到了……高怀瑜有些惆怅。
其实他不是那么想回去……更想在路上多待几天。
想归想……去建平是去办正事的,再不情愿也不可任性。何况已经不是从前了……如今还有陛下在身边。
高怀瑜看了元熙两眼,心想或许回建平也没那么可怕。
现在皇帝是元熙,不是高玮。
做了个噩梦,他已经睡意全无,之后的一个时辰没再能睡过去。元熙在车里摆了棋盘,他陪着下了几局,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因为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他下棋时不怎么专心,有输有赢。
元熙棋艺并没有那么精湛,也就是知道个规则的水平,都是乍看一眼便落子,高怀瑜却是走一步看十步,而且从来不会让人。元熙从前与他下棋很少有赢的时候,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在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