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姐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更不好再留了,只盼着凤尾胡同早些修缮好,自己能家去过年。
小姐妹俩在紫鹃、美莲的服侍下穿戴好,美樱抱了姑娘的东西,众人准备去贾母的上房请辞。刚到门口,黛玉就见二姐姐贾迎春的大丫头司棋急匆匆走过来。
“林姑娘在!”
司棋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可见旁边是大太太的侄女,司棋又有些犹豫。
“邢姑娘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黛玉心中大约猜到对方的来意。
司棋难为情的看了看岫烟。吞吞吐吐道:“今早下雪,我们姑娘屋子里的炭却用完了,我想着来林姑娘这儿来问问,可有多余的,先借我们些,等下月二奶奶送来。我们再还给林姑娘。”
现在也不过月中旬。要说炭用没了,黛玉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肯定是二姐姐的乳娘又偷偷将上好的银霜炭舀出去换酒喝,怪不得二姐姐这两日总是咳嗽。竟是冻的。
黛玉才要吩咐紫鹃给司棋舀炭,岫烟却拦道:“正巧,我走之前想去瞧瞧二姐姐。你先去老太太那儿。让紫鹃陪着我吧。”
岫烟不辞别人单辞贾迎春,任何人说不出歪理来,谁叫她们俩才是名分上的表姐妹呢。司棋惴惴不安的抱了炭跟在岫烟和紫鹃身后。一行人径直来了缀锦楼。
楼中冷阴森森,岫烟一路走来不见几个人,唯有轩窗寂寞,屏帐萧然,司棋小跑几步进了进了迎春的屋子:“姑娘,邢姑娘来瞧你了。”
屋中顿时发出惊慌的响动,二姑娘贾迎春又是急又是咳:“快将邢妹妹请进来。”
岫烟心中不是滋味。贾宝玉的丫头都比她过的舒心吧。迎春穿着厚厚的小袄半躺在床上,脸色白皙的没有血色。见岫烟进来还要挣扎着起身。
“二姐姐躺下吧。”
岫烟按住迎春,女孩子浑身冰凉,岫烟急道:“司棋,快把炭火烧上,浓浓的熬上一碗姜汤给二姐姐驱寒。”
迎春看着司棋带来的小筐炭火,怕一下子用尽了,后半个月更难过,忙道:“不用,不用,我,我一点不冷。只沏一杯热茶给我就好。”
岫烟恶声道:“我看不见也就罢了,可二姐姐在我眼前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叫我视而不见?没门!司棋,不用听你们姑娘的,她心疼炭火,等我去问问你们家二奶奶,她怎么照顾自己妹子的!你们二奶奶不管事,还有老太太呢。”
邢岫烟的脾气正合了司棋的心意,她虽然要强,但无奈姑娘扯后腿,现在听邢姑娘这么一说,巴不得跑出去烧炭。
迎春知道邢妹妹是一番好心,她却哽咽道:“何必为这点小事找二嫂子,左右不过冷两三天,熬过去也就罢了。”
岫烟冷笑,不客气的数落着迎春:“妹妹说话直些,二姐姐听了也别动怒。二嫂子是个精明人,我去找她要炭火她只有感激的道理,断不会嫌我麻烦,不然等缀锦楼里真活活冻死了位小姐,传扬出去,二嫂子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难开脱辩解。”
迎春噎在当场,不知舀什么话去说岫烟。
寒夜刺骨,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日子煎熬。
岫烟从紫鹃那里接过黛玉的手炉塞进迎春怀中,“我说难听些,但”
迎春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二姐姐知道,妹妹其实是好意。只恨我自己不争气,没给太太争脸。”
岫烟一哼:“和你们太太有什么关系?她自己好吃好喝,不想着你,你反惦记着她?说不定她早知道你奶娘偷东西,就躲在角落里看你出丑呢!”
迎春脸色煞白:“不会的,太太不会那么做。”
紫鹃忍不住开口道:“二姑娘,我说句公道话,你房里是什么日子,只怕人人都知道,只是三姑娘她们碍于是你的奶娘,所以不好插手。”
迎春惊慌失措,这么说大家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亏得她以为遮掩好了。原来还是自欺欺人。
紫鹃又道:“二姑娘还是早点打发了你那个奶娘吧,她在外面常说姑娘的坏话,你的簪环首饰有多少戴在她媳妇头上,这些府里的下人们大半都知道。”
“我能说什么,她到底是我的乳娘。”
迎春期期艾艾道。
岫烟冷笑:“二姐姐要总是这么想,我们再劝反显得不识好歹了。老话讲,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二姐姐被个奴才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你的姊妹们将来在婆家都不好做人。”
迎春觉得岫烟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便低声道:“不会的,三妹妹和四妹妹心底善良,会有好报。我想着,再忍乳娘几年,等将来”
迎春面色陡然红润,难为情道:“将来我不带着她们家就是。”
岫烟终于明白,大观园里这么多聪明的女孩子,为什么就没一个愿意出来开导开导贾迎春的,原来都被气的够呛。自己不争气,后面有人舀鞭子抽打都没用。
岫烟起身要走,走到一半,却又折身走返回来:“妹妹不是说气话,真心劝二姐姐将来别要子嗣,否则又多个可怜的小生命。二姐姐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可能寄希望与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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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滔天富贵不失本心(求粉红)
邢岫烟大口大口吸着冷气,站在缀锦楼的楼下吹冷风,她多久没这样气愤了?就像一拳头打在软棉花上,自己满肚子窝火,可对方却丝毫不在意。邢岫烟不免自嘲,当年的诸葛亮在辅佐刘禅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无可奈何?
然而她不敢自比诸葛亮,贾迎春也不是刘家阿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当这一遭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