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分离”
四个字,不轻不重,却恰好戳到了广惠帝的痛处。
广惠帝这一生,位居九五之尊,最痛的,莫过于失去爱女,骨肉分离了。
莫名的,竟与顾昭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传她进来。”
“是。”
顾昭跪于御前时,浑身都在颤抖,面对天子威严,她克制着内心恐惧,她一头磕在地上:“臣顾昭,叩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说吧,怎么回事。”
广惠帝的语气,透着位居高位的冷意,让顾昭捉摸不透。
顾昭匍匐在地,声音清冽地回响在大殿之上:“臣顾昭,奉旨,休夫还家。李家有一通房所生幼子,本名为李石头,臣嫁入李家时,李石头得了天花,性命堪忧,臣衣不解带,照顾月余,才将小猫儿一样的孩子养活,之后带在身前,视如己出。”
说着,顾昭哽咽了,将李家如何苛待李石头,逼得李石头差点落下残疾,李家时如何用李石头作为筹码威胁顾昭,又为了钱财,将李石头过继于顾家的事情,全盘托出。
广惠帝越听越气,虎度尚且不食子,李家不但虐待一个孩子,竟然为了钱财把孩子给卖了。
他寻爱女十五年,了无音讯,成了心病。
李家倒是好,把孩子给卖了。
纪云峥垂立于广惠帝的身后,平静地听着顾昭叙述,听着她精准抓住了广惠帝的痛处,他的眼神又痛又悲哀。
昔年顾昭九岁,在定西伯面前,替纪云峥圆谎,结果把定西伯气笑了,因为她完全没抓住重点,靠着撒娇耍赖,来平西定西伯的怒意。
纪云峥手指一点一点收紧,何至于此啊,昭昭……
顾昭匍匐着,看不见纪云峥,也看不见广惠帝:“臣有当日李家立下的过户顾轻舟给顾家的字据。”
顾昭双手呈上了字据。
纪云峥伸手接了,递给广惠帝。
广惠帝翻看这字据,面色不佳。
“臣呕心沥血,教导犬子顾轻舟,顾轻舟考上蓝山书院后,李家反悔,一字状纸,状告臣女,京兆府尹判决归还孩子,赔偿李家损失。”
“李家若是好好对待孩子,臣便认了,可臣有一段时日病倒,小小的孩童靠着七块糕点,活了四天,臣病好时,剩下两块糕点放在书盒里面,已经霉了……”
顾昭几乎说不出来话,眼泪沾湿衣襟。
“怜子之心最苦,臣无父母,又无兄弟姐妹帮衬,只能求请陛下做主,可怜臣的爱子之心!”
怜子之心……
广惠帝蓦然想起,顾锦琛病重之时,他那种焦急和无奈,他再次共情顾昭,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把孩子给顾昭抢回来。
“好,好一个慧眼侯府,好一个京兆府尹!朕当真小看了他们!”
广惠帝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广惠帝本身对李家就无感,贬妻为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广惠帝厌烦,眼下又虐待亲子,卖儿子,实在可恶!
“陛下息怒!”
广惠帝都不想见李毅凌,下令道:“将李毅凌拖到太和门前,重则三十大板,钱敬既然不会判案,就不要干了!”
这是要,革职查办!
顾昭低头,紧紧握着拳头,四年前,钱敬查办的她的父母,四年后,她终于将钱敬拉下来了!
还要多谢李毅凌!
“是。”
纪云峥领命退了出去,与顾昭擦肩时,他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匍匐在地上的头颅。
纪云峥一走,广惠帝还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闲聊一般开口:“这次多亏了你捐赠的钱财,帮助大辰度过难关,朕该谢谢你。”
顾昭不敢松懈:“臣不敢居功。”
“朕听说,你特别聪慧又有能力,将顾家的生意经营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