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知道,裴致礼快要睡着了,他保持着沉默,不愿意打搅他的睡意。
世界就这么平静地陷入短暂的寂静。
在郁启明以为裴致礼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我在回国的前一天一直在想,你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句话会跟我说什么。”
裴致礼失眠了三天,假设了无数种情况。可是在所有假设的情况里,也依旧没有装作裴致礼和郁启明要装成陌生人的这一项。
“我只是没有想到,”
裴致礼的声音低如耳语:“你连叫我一声名字都不愿意。”
郁启明听到了裴致礼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他在确认对方睡着之后,郁启明握着手机坐到了床尾的凳子上。
郁启明低下头,漫无目的地滑动了两下手机屏幕才点开信息。
只是一条信息他反复看了三遍,依旧没能顺畅地读懂上面的信息。
郁启明放下手机,一只手撑起下颌,目光落到了床头裴致礼那一副眼镜上。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再次低下头,点开了信息。
***
三十岁的裴致礼沉静内敛,冷静自持,情绪稳定。
他与郁启明默契地遵守社会规则,在工作以外保持社交距离,得心应手地做上下属与陌生人。
除开偶尔不受控多停留的目光以外,裴致礼其实认为自己做的不错。
回国后的第三个月,在会所偶遇乔丰年。
乔丰年在凌晨一点钟把自己灌醉,并对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邪火。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又搂抱着不知名的人物,对着他说:
“我宝贝儿生气了,你知道吗?他生气了。”
“我让他辞职,他不愿意,我就给他卡里转了一千万。”
“我说,宝贝儿,别生气了。”
“他没理我,他走了。”
“你说,我怎么总惹他生气呢?”
他怀里的人渐渐凑近了他。
裴致礼放下酒杯,拿出手机冲着乔丰年方向拍了一张照片。
灯光暧昧,酒意浓稠,男人眉眼稠丽,与怀里的人恍若亲密。
这是一张足够有分量的照片。
应该适用于情侣间的挑拨离间。
裴致礼面色冷淡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与郁启明的聊天框。
郁启明的最后一条回复记录停留在三个小时前,他说:【好的,裴总。】
好的,裴总。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多的东西。
面带微笑,眼神清明,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说着不轻不重的话,这是和对方重逢以后,对方对他摆出的、最常见的姿态。
郁启明褪去了少年时雌雄莫辨的、近乎清丽的美,生长出了数量并不具体的棱角、
只是依旧带着几分气质温润的圆滑,仿佛他的骨头连带筋肉都是白玉做的。
外人只看到了白玉温润的光辉,却并不知道它触手生凉,本性坚硬。
不熟悉他的人都说他好亲近容易相处,裴致礼却觉得郁启明是个彻头彻尾冷心冷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