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与窦家姐妹告别后,也管顾不了那么多,便跟着淳公公匆匆出宫了。等回到府中时,便觉得自己像被反复压榨了许多道似的,三魂七魄的元气都没剩几分了。他才换下衣服,准备趴到床榻上放空一下回回神时,只觉一人蓦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那冲力让他不禁一个趔趄。
闻到那人的气息,楚归便不觉有些好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倒比那深更半夜的采花大盗还神出鬼没!”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庞。
那人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深深嗅了嗅,有些哀怨道,“我就只想采你这朵花!”
楚归觉得这人啥时候怎么便这么肉麻了。
只听他声音有些嗡嗡地道,“今天你在宫中的事我都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才道,“早就知道那小毛孩对你没怀啥好心思!”
楚归有些好笑,这人莫不是吃醋了?!“我还比那人小一岁呢,那我岂不更是小毛孩了?!”
不过这人消息也真是够快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妹妹给他传的消息,大概不只!可这种打探宫闱消息终归是惹贵人忌讳的,他只得与这人提醒了几句,不过明显没啥作用。
楚归其实不知道,从东来居到芳林园的晚宴,还有今日下午的事,这人没有一件不清楚的。只是以往,楚归对他的心思未明,这人只能独自憋得内伤,也没法说什么,有啥要求,可是自心意相通后,再遇上这种事,这人哪能轻易揭过,定是抓住不放要诉说委屈,让楚归表明态度的。
楚归倒是料到若是这人知道这事会是啥反应,只是没想到这人知道的这么神速,还抢先一步就占据了制高点,让他只能态度软和地许下了许多,并让他胡闹了一番。不过这么一闹,他那些压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消散了许多。有时候,他也很是惊讶于自己现在的状况的,他以前啥时候能想到自己能和一个男的厮混在一块,还是被动的那一方,身体之间那么亲密,让他更难以想象的是,他从其中得到的那种隐秘的快乐和激动。让他有些难为情,但更多的却是享受。
虽然小时候他对他大爹小爹之间亲密的关系是很了解的,可是那是发生在大人和长辈身上、带着隔膜的、不真切的感觉,与自己并不太相干。等到他两辈子头次和别人处在这种亲密的关系之中时,他便觉得他脑子都快烧糊了,只要与这人胡混一处,便其他的许多都顾不了了。
天子登基第二年,改元建初。永平十八年过后,便是建初元年。新帝继位,施行了一系列安济流民、勉劝农桑等固本之策,酒泉太守大坡车师,但设置的戊己校尉还是罢了。年末初春青黄不接时,武陵一带又发生了蛮叛,各地地震等天灾也时有之,但都不算太大。这些事情对于楚归来说,都是日常需要一一应对的工作,只不过他做的都是最末流的基础工作,在决策之前的大量准备繁琐型事务,而决策拿主意,都是上层的天子和大臣做的事。
但在九月,发生了件与楚归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事,便是永昌哀牢夷叛,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永平年间,哀牢王柳貌率族人归服大汉,这举动的政治意义是莫大的,恰是上至天子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莫不觉得荣耀的四方来服之事,朝廷也给予了很大重视,在哀牢所在之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领六县,合为永昌郡。
但真正的同化是一个需要更长时间的事,大汉王朝的自我优越感,对西南诸夷天然的轻视,长此以往,定是容易引起诸多争端。而这次也恰是哀牢王类牢和哀牢守令发生争议冲突,类牢遂杀守令反叛,攻巂(xi,一声)唐城、博南。
楚归仍照常在尚书台当值,可是他对哀牢夷叛的一切消息均不得知,凡是一切,均不过他的手,他了解的相关内情,还是从窦宪处得知。虽然他可以理解朝中所为,毕竟他当初可是在芳林园晚宴上过了明路和哀牢夷有关系的,可是他难免又有些难过。
他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汉人,与哀牢夷并无多大关系,可是他大爹却是哀牢人,还是地位高而负有一定责任的哀牢人,即使他大爹如今几乎与他小爹都呆在汉境,但却也不影响他大爹是哀牢人的事实。如今哀牢人叛,朝廷必兴兵伐之,两方都有死伤,他大爹定不好过。他对哀牢很陌生,但他大爹是从小带他长大的,便是亲生父亲一般,想到他大爹的境地,楚归便十分担忧。还有那虽只有数面之缘的便宜堂哥,如今为哀牢首领,若是被汉军拿下,就只有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如今尚书台事务要避讳着他,很多事情如奏折、急报,在此处都很难明确分开,因而近日楚归手上之事便越来越少,楚归便索性向天子告了长假,他要回鹿鸣书院一趟去见他大爹小爹。
窦宪如今虽被天子任命为郎,实际上并无实职,平日也无朝事可做,便带了几个护卫,陪楚归一道南下。虽然楚归知道窦宪手下的亲信、谋士众多,他所了解的朝中大事、天下大局要比他清楚许多,窦家许多产业、关系网,都是窦宪在处理,从来也不是个闲的。但在这样的时候,有个人毫无顾忌、一往直前地站在他背后,支持他、信任他,他不自觉地便想依赖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多需要别人的信任和支持,而不是怀疑、冷置。
楚归与他两个爹爹去了书信,他小爹很快给他回信,他们已经到了蜀地,准备继续南下往永昌郡去,让楚归在京城好好呆着便可,他年纪小,不要趟这趟浑水。楚归自然放心不下,和窦宪一行立即从京城往川滇方向快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