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帝驾崩,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也打发了,如今倒也只有大宋贵人在里边。进了里边,楚归都有些心惊,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空间转移一下子来到了荒郊野外的哪个破庙。
四周有些破败的高墙将北宫围起来,看不见外面的情形,门口守着两个全副盔甲的士兵,北宫围起来的面积不算很大,正中一所宫殿,两侧则是侧殿和杂室。围起来的院里有一棵很高大的树,院子里飘满了落下来的树叶,积了厚厚一层,也没人打扫。
眼前这幅景象实在太过萧条破败,楚归忍不住担心地看了看小太子,小太子黑溜溜的眼睛里面都滴溜溜地在滚着眼泪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流下来。从华丽鼎盛的东宫到荒芜破旧的北宫,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大概还是冲击太大了,尤其自己的母妃还要住在这里。
小太子与随行的宫人进了宫殿,楚归站在外面的那棵大树下没有进去。一来他是男子,见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并不合适,更重要的是,他想大宋贵人肯定不想见到他。
大宋贵人住在殿里西边的宫室里,窗是开着的,站在院外也能看到她坐在床边的榻上绣花。大宋贵人见到小太子一下子又惊又喜,一把将小太子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怎么也停不下来。随行的宫人将衣食放下后变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大宋贵人唯一一个还留在身边的宫女不断安慰大宋贵人。
小太子有些失措,但还是十分懂事地学着楚归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排着自己母妃的背,想安慰她。大宋贵人见小太子这般举动倒是终于稳定了几分情绪,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小太子抽出自己怀里的丝帕,给他母妃擦了擦眼泪。楚归在外面看到这一切,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小太子不知给大宋贵人说了些什么,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脸来,看着院子里的楚归,缓缓站起身,朝楚归恭敬地做了一福,脸色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带着大喜大悲后的泪痕和这段时日以来磋磨的老态。
楚归心中很是惊讶,没想到大宋贵人竟会感激他。曾经那个见到他便心气不平、看他不顺眼的大宋贵人,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被宫中纷繁复杂的尔虞我诈的争斗磨去了所有傲气的母亲,一点也不再有作为皇帝的女人的光鲜亮丽,也没有作为太子母妃的勃勃野心,只有一副老态怔忡的面孔,一副依旧坚韧如蒲苇的身段,一颗身为母亲挂念孩子的心。
楚归心中甚是震荡,朝大宋贵人还了一礼。见到如此样态的大宋贵人,不管是为太子着想,还是为着如今模样的大宋贵人,楚归都不忍心她会就此送命。小太子看到楚归,开心地朝他咧开小嘴笑了笑,又转身朝着自己母妃,从怀里掏出一包啥东西来,楚归离得远,看不太清,在阳光下只能看到一堆闪闪发光的。
想来是天子每次赏赐他的一些金珠子之类的,还有一颗镂空的金缕球熠熠发光,里面还有颗成色上好的玉石,是小太子很喜欢的玩具。小太子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并不太清楚,只是模糊知道这些东西很值钱,能买到很多很多东西。即使年幼,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母妃现在过得并不好,所以他把自己一直存着的东西拿了过来,希望能让母妃过得好点。
大宋贵人瞧到这些,又忍不住默默地擦了擦眼泪。但是她拿着这些也没啥用,顶多留个念想,便将小太子经常玩的金缕球挑出来,其中仍放在丝帕里包好,塞到小太子怀里。
小太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他母妃手里的金缕球,这是他其中最喜欢的,金银钱财之类他也没啥概念,哪个更好玩更漂亮他便喜欢哪个罢了。不过既然母妃喜欢,他只能忍痛割爱了。
呆了近一个时辰,楚归觉得自己站得腿都快麻了,不过看着大宋贵人高兴的表情和小太子撒娇的样子,他也没忍心催。
等到回去时,才出北宫没走几步,小太子从楚归怀里挣下来,抱着楚归的脖子道,“先生,我不想母妃住在这个地方,你能帮我把母妃救出来吗?!”
楚归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怜爱地刮了刮小太子的鼻子道,“可以。不过这是太子和我之间的秘密,太子不能告诉别人,也要听先生的话。”
小太子使劲地点了点头,小脸一下子充满了光亮的神采。
楚归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知道,即使把你母妃救出来,但是母妃也不能在宫中一直陪着你了。但是等你长大后,你就可以去看你母妃。”
小太子脸上露出些挣扎的神色来,不过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
楚归摸摸小太子毛绒绒的小脑袋,将他送回了东宫。
转眼到了冬天,楚归心里拿定了主意,未免打草惊蛇,便再也没带小太子看过大宋贵人了。不过小太子倒是格外配合,对楚归充满了信任,也没再提出楚归没法拒绝的要求。每每楚归看到小太子这副神情,便真是想千方设百法要达到小太子的希望。
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好不容易轮到休沐,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清早的,窦宪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半醒未醒之际,把他裹在厚实的毛茸披风里抱到了马车,马车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比楚归家里舒服多了。
楚归那房子顶多算个小康之家的水平,屋子里才不会有地龙这种高级的东西,这么冷的时候只能彻夜烧着几个铜炉子。可是今年冬天好像尤其的冷,那北风呼呼地无孔不入,整夜整晚楚归几乎都是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窦宪身上,谁让窦宪体温比他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