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知道许然是担心他,不过每次瞧他师兄生得一副漂亮的聪明模样,可行事说话总是带着点书生气,让他觉得十分好笑。但是想到那个一身煞气令人不寒而栗的男人,他离开时听到高山侯世子称呼他为窦兄,大概便是凉州窦家子弟了,具体哪个并不清楚。楚归觉得师兄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些惹不起的人物,还躲不起嘛!
等到回到许府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时,楚归也没想起来,船上那捡了他熊猫啃竹花灯的一身煞气的男人他在哪见过,他满心满念可惜自己的熊猫啃竹花灯了,那熊猫那么憨态可掬、那么栩栩如生,简直是萌物大杀器好不好,相较那贵气繁杂的有凤来仪花灯,他可更喜欢那熊猫啃竹花灯啊,他心里那个懊恼啊,真是又痒又心疼得厉害。回来的路上,也没碰到那个小贩了,没法再重新买一个。
而那原本让他十分忌讳、恨不得退避三舍再不相见的男人,也让他对他产生了满满的怨念。
元宵过后,太学便也销假了。许然带着楚归早早到太学报了到,太学位于洛水以南,正对着王宫东南边的开阳门,不过离开阳门也有两里路了。从许府到太学,少说也有六七里路,马车行得快点大概要小半个时辰,不过太学开学之日,临到近前,车马太多,一时竟有些拥挤,磨磨蹭蹭的,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太学门前。
太学整体端正严肃,朱红色大门,瓦灰色围墙,门上的椒图铺首衔环倒是十分显眼,有种进了太学便大门紧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感觉。太学里面靠后怔忪是一座十分十分大的讲堂,长约30米,宽约10米,除了正中惟首的要宽大许多,两边又各有两间讲室。讲堂之前有一座内圆外方的水池,水池正中立着一块石壁,水中澄清,并无一物。水池再前,又是一座稍小些的讲堂。这小些的讲堂正中供奉着孟子像,直接可通往后面,两侧都是小讲室。后面大讲堂的正中则是供奉着孔子,有什么重大仪式或召集学生多是在此。
太学两侧,是一长排的房子,总共前后有三排,隔成许多不大的房间,是太学学生的宿舍。大讲堂后面,则是藏书阁、琴棋室。太学建筑多为歇山式建筑,房屋形状布局都方方正正,端庄正气。
许然两人报到则是在大讲堂门内靠近门口一侧,摆了张案几,在那点个卯,并根据自身情况选了要修习的经学课程,将入学、住宿相关事宜处置妥当,领个通牒,便可先回去了,明日再来上课。
这天太学门前车马拥挤,人声鼎沸,喧喧闹闹,许然师兄弟二人都十分兴奋,不过兴奋中又带着面对满是繁华鼎盛拥面而来的陌生的无措和茫然,幸好师兄弟二人有个照应,下了学还能在一块温习讨论功课,早起还能一起练了拳再去太学。
这样平静的日子,除开最开始离开鹿鸣书院、来到繁华京城的不适应,心情的大起大落外,时间一长,习惯后便也只觉平常,上学下学、温习温习功课武艺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近一个月。
这天下着靡靡阴雨,虽已是初春,却还冬寒未退,带着些浸骨的寒气。楚归不喜欢别扭兮兮地打伞,但他也很讨厌雨淋在身上湿乎乎的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下雨的天气。
楚归和许然早早下了学,更了衣,像往常一样用过晚饭后,便在书房里温习经书。未久,只见许然身边的书童拿了张拜帖进来。
楚归也不避嫌,凑到许然身边,两人一见落款,立马起身到门口迎接。只见门口停了一辆厚重的深色宽篷马车,檐下立着一个约摸三四十的男子,身着一袭深青色常服,服尾有赤色云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只是映着斗篷的毛领脸色显得有点苍白。身旁有位年纪小的宫人给他撑着伞。
许然、楚归二人恭敬地叫了声,“师叔”
,便将人请进书房内。
来人叫作钟离意,正是许然二人师叔,年少时曾在鹿鸣书院,师从楚颜之父,学习过七八年的时间。如今他实际上已经四十好几,在楚归看来不知道是不是山中不知岁月的原因,他两个父亲、还有他这个师叔,一个个都完全看不出年纪啊。不过在红尘中这么多年,他师叔脸上的沧桑还是明显要比他小爹多许多。
钟离意在书房的榻上坐了上座,许然和楚归二人坐在他对面。许然亲自与钟离意斟了茶。
钟离意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对许然二人有些歉意地笑道,“两位师侄上次到敝府拜访,不巧正在宫中值守,没有遇上。节后事忙,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看两位师侄。”
却说钟离意如今任尚书仆射,在当今天子身边侍奉,尚书仆射虽只是六百石官职,但在天子身边尽职,常作谋议,是天子身边智囊、秘书般的人物,前途自不是别处可比。资历深点,得了天子青睐,作得尚书令,便也是小宰相般的人物了,若功成身退,便可位居三公;若家世或其他稍有不济,外放做个郡官,再回朝时也是官运亨通。
楚归在鹿鸣书院这十四年,到也没见过钟离意几次。不过在京中难得碰上个熟人,还是和他爹同窗许久的师叔,心中亲近倒还是挺明显的。
钟离意见到两个师侄,不免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山中求学时光,心中颇有些怀念。他本是会稽山阴人,在吴越一带,离着鹿鸣书院也是千里迢迢,恰巧族中长辈与楚颜父亲是故交,对楚颜父亲人品学识甚为佩服,他便被送到鹿鸣书院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