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鬼市,与我的平阳城不同,赔不赔本或许不是我能看得出的。”
她倒也能想明白。
“确实,而且你没留意到的事情还有许多。”
游光点点头,“就好比你的工钱。”
这话说得元提一愣,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打从应征起就不知道在此地做工的工钱是什么。
这也怪不得她,其实及至此刻她都对此地不甚了解,冒险留下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好友,又不是真心应征的。
但她不关心这些“身外之物”
,游光却替她关心,“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这里,这长生柜坊也不是叫人做白工的地方,每月月底都会付你工钱,够你在这鬼市挥霍一番。”
说罢,又指向门外的长街,告诉她鬼市大得很,一点也不逊于人间的东市西市。
可惜元提才吃过这鬼市的饭菜,心道这地方的东西可不是她这个大活人能消受的。
但游光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歪着脑袋与她对视一眼,笑道,“成日在这柜坊里做工,你还未去过真正的好地方呢。”
“就是。”
捧着东西经过他们二人旁边的申阳候也笑眯眯接了一句,“我来了鬼市之后便不再想人间了。”
元提敏锐的留意到这话的意思,忽然灵机一动,看似不经意地问起大家难道都在人间生活过,她年岁不大,比起这里的伙计们更是阅历尚浅,看上去确实带着几分懵懂无知,所以也无人怀疑这话里有什么陷阱。
几人之中只有金蟾未在人间生活过,而瘦腰郎君和蓝道婆似乎正是因为在人间生活的那段经历才互相讥讽,谁也不愿多提,到最后竟是申阳候感念起曾经,“那时连年战乱,我记得冯星就是两军交战时失去了生身父母……”
冯星是谁?元提心中才冒出这个疑问,那边的十八姨已经开了口,“往事何必再提,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千年!元提心下一震,未料到自己就这么误打误撞打听出个有用的线索来。她强忍下心中激动,正想打探下去的时候,申阳候又开了口,“我在人间生活这么多年,也少见当年的惨烈。那时大梁与成汉大战,单是乔泷关一战便死了多少人,后来魏将军病故,成汉反扑,又是屠城坑杀,那时的人间可真是尸横遍野啊……”
原来是大梁与成汉那时!元提悬着的心不甘愿地放了下来,因为她对这段历史还是隐约记得的,毕竟正是这两国之间的斗争使得后来中原内乱,直到……
直到什么时候来着!
“直到有一大国一统中原,国号沧泱。”
她终于记起了自己在平阳城陪周清念书时听过的一段历史。
这句喃喃自语也只有站在旁边的游光听到了,但他并未好奇她在说什么,反而在她恍然忆起这事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元提眼尖地瞥见了他这个神情,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眼底隐隐透出的笑意,她心下了然,知道这人还是有意帮她的,于是在闭店后故意走在最后,问他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那褚师为莲到底是不是沧泱国人?
游光不置与否,反问她对沧泱了解多少。
元提略一思索,便说出了“三次东宫之乱”
这件事。其实她对历史记得并不牢,很多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也只是停留在脑袋里,无法与哪一朝哪一代连在一起,现在也是记起了沧泱之后才把那记得很深的“东宫之乱”
与这个国家联系起来。
说起那三次东宫之乱,确实叫人唏嘘,也最容易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这三次东宫之乱让沧泱换了三个太子,可太子妃却始终是同一个人。
说到这儿,姑娘有如醍醐灌顶,隐约明白过来,“那褚师为莲是第几个太子?”
“第二个。”
游光不吝回答。
果然……元提回想那画上所画的场景,她已经知晓了那座首三人的身份。也不怪那席间众人的眼神古怪,任谁知道这少年想要抢夺婶母为妻时都会难掩震惊。
东宫夜宴图(7)
于后世之人而言,那是极为荒诞的一段历史。
流传至今的故事到底有几分可信,已经无法考据,但无论是在何人讲述的故事中,都将沧泱王朝的覆灭归咎于那个先后嫁了三个太子的太子妃,怪她美色祸国,还说若不是因为她,沧泱也不会发生三次东宫之乱。
元提对这段历史了解得并不算多,不然也不至于提起“褚师为莲”
的名字都想不起此人是谁。她只记得发生第一次东宫之乱时,老皇帝膝下总共有四个儿子,老大是嫡长子,孩童时就已被封做太子,可惜身子一直不大好,资质也只能说是平平,反倒是二儿子自幼聪敏,精明强干,颇有帝王之风,接下来的故事便有些“不出所料”
,太子很快病故,二皇子成功被立为太子,他的正妻也成为了太子妃。
“这个二皇子名为褚师予,他的妻子就是当时沧泱第一美人卫缭鸾,这位卫美人出身世家,有传言说,她原本是要赐婚给太子嫁进东宫的,谁成想最后竟嫁给了二皇子,不过最后也没什么分别,毕竟两人才成婚不久,二皇子便成了东宫的主人。”
游光终是好心地给她讲起了那段故事。
元提听完一拍手掌,又记起了一些,“卫缭鸾是褚师为莲的婶母,那褚师为莲便是先太子的儿子了。”
“是。褚师为莲是先太子的儿子,在第一次东宫之乱之后,先太子妃也郁郁而终,留他无父无母的一个人,皇帝既不想封这个年幼的嫡长孙为太子,也不想将他接进宫中,便将他交给新任太子和太子妃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