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比天狗还高,却无心名利,不愿宣扬自己,独来独往。”
元提总结了一下,然后喃喃道,“这样一个人,会是怎样的身份?”
能帮她确认心中猜测的只有那个打败了天狗的男人。
闭市后,元提迫不及待地冲上了四楼,想再见一见见月,可是却被负责四处洒扫的谢池告知,游光早就带着他那个侄子离开了。
心知自己去寻他也无用的元提只有先放弃这个念头。她已经几日未睡过好觉,但看到谢池也顶着乌青的眼圈说自己要去楼下收拾收拾再睡觉,她还是拦下了这个孩子,好心地让他先去睡,自己帮他收拾。
谢池本还有些迟疑,但见这个好心的姐姐是真心实意这样说的,便也接受了这好意,谢过她之后回了房。
元提原本就做惯了这样的事,到楼下收拾好,落完门闩,便熄了所有的灯,只提着一盏烛灯上了楼。
闭店后的长生柜坊没有半点声响,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元提蹑手蹑脚地来到四楼,眼见着所有的房门都已经合上,这才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可就在她将要抬腿进门的时候,借着烛灯的光亮,一个小小的影子却映在了旁边的墙上,看上去像个身量未足的孩子。
元提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手上的烛灯差点落在地上,回身一看,身后却空无一人,整个四楼安安静静的,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元提并不信自己看错了,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不知自己到底该进屋静观其变,还是再久违地喊上一嗓子把大家都惊醒。
而未等她做出抉择,本该空无一人的楼梯上便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那声响由远及近,似乎马上就要来到她的面前。
如此怪相,当然是保命要紧。元提再也不犹豫,张嘴便要喊,但比他更快的是捂住她嘴巴的手。
“你要叫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元提提灯一照,发现眼前的人正是游光和见月。
她瞬间安了心,神色也放松下来,这让游光松开捂住她嘴的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元提慌忙解释,说自己刚刚好像见到了一个孩子在柜坊里。她说得信誓旦旦,虽然没有形容那孩子的影子长什么样子,见月便已经变了脸色,先一步开口问道,“是不是梳着双髻,身量未足?”
元提点头。
接着便见这叔侄俩对视一眼,便要分头在这柜坊内寻找起来。元提猜出这孩子大概是与他们有关,便提出自己也来帮忙。可游光却拒绝了,并说这事是他们的家事,她还是好好歇息。
“就是因为是你的家事,我才更想帮忙。”
元提坦然地说着,然后问他们那孩子到底是谁,怎么会来到柜坊,她若是再见到对方,该怎么做。
虽然觉得她大概不会再碰到那孩子了,游光迟疑了一瞬,还是告诉她了,“那是见月的女儿阿萝。见月来鬼市便是找这个离家远走的女儿,但我们不想声张。”
一旁的见月也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出乎元提的意料,不过听到这里就足够了,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老实地不再打扰他们,并说自己会当做从未见过那女孩。
说罢,便识相地进了自己的屋子,反手上锁。
屋内未点灯,她关门之后才亮了起来,一身疲惫的元提却只想在床铺上躺一躺,随手便要熄了这灯,可她的手才抬起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姐姐,你是生人吗?”
元提心道自己迟早会被这些神神鬼鬼吓死,她捂着胸口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个角落里正蹲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圆脸圆眼,身上穿着小小的罗裙,说不出的软糯好看。
“你是阿萝对不对?”
元提连忙问道,“你父亲正在外面找你呢,你怎么不……”
“他才不是我爹。”
阿萝突然站起身,气鼓鼓地说了一句,“我的父亲另有其人。”
这话说得莫名。
元提还以为这不过是孩子的气话,便顺着她问了一句,“那你爹是谁?”
“我爹叫止酒,也就是你们说的天狗。”
却火雀(5)
比起阿萝的说辞,元提还是更相信游光一些的。但她先压下了心里的震惊,耐下心来问这孩子为什么要来柜坊,是跟着止酒一起过来的吗?
阿萝孩子心性,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摇摇头说,“我就是来找我父亲的,不过我现在不想让他和别人发现我。”
元提猜想她口中的“别人”
大概是指游光和见月,这也让她有些想不通,狐疑地看了一眼房门,心道以游光的道行,怎么还没发现阿萝在哪里呢。
或许是瞥见了她的眼神,阿萝瘪着嘴说了句,“姐姐你在看什么,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如元提所猜测的那般,阿萝虽是个没什么道行的孩童,但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本事——当她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时,饶是大罗金仙也察觉到她的气息。而她之所以会在元提面前露面也是有理由的,“我听我爹说,这鬼市的铺子里是没有生人的,姐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元提自然不会将自己寻找周清的事说上一遍,于是再一次地搬出了自己与游光一见倾心的说辞。阿萝听得愣了神,竟生出几分向往来,“若是我也能像姐姐你这样遇到心上人就好了。”
“你才多大就想这个?”
元提被这天真的话语逗笑了,但笑到一半,那笑意又挂在唇边凝滞住了。她忽然想到,无论阿萝的父亲到底是止酒还是见月,这孩子的年纪都远比看上去要大,单论岁数,都能当她的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