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晟蹙眉。
他平日里与孟桥一起行走江湖,认识的人皆为草莽,实在从没见过如此娇气的人。
上一刻还在气鼓鼓的瞪他,下一刻就脆弱的像是一吹就会散了,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鲜艳模样。
简直像纸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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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心脏疼,最要命的是浑身都冷。
这个感觉,没有人比洛闻心更熟悉了。
上一世时,虽说世界一流的心脏病专家们已经通过手术将他的心脏修复成和常人无异,但到底不是生来就好的,于是便落下了些需要时时用药物控制的老毛病。
来到这个世界后,原本以为算是换了副身体,只是体弱,却没想到这老毛病依然还在。
而且这难受,好像又跟以前的有些不同。
以往虽说也手脚发冷,但最难受的都是心脏,痛起来没日没夜的睡不着。
而如今,只是觉得冷。就像被在湖面上凿了一个洞,把他扔在那冰水里浸了一宿似的,每一个骨头缝里都是刺骨的寒意。
心脏的痛意,倒更像是这深入骨髓的寒意带来的。
……不过总归都是难受。
绿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季晟的脸色。
可一通话说完,男人毫无反应不说,反而脸色愈发沉了几分。
季晟是天生的高眉骨,薄嘴唇,不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总透着股森冷,看着渗人。
绿漪悄悄看他,见他唇抿着唇,脸色比起平时愈加难看,心便往下沉了几分,心道不妙。
难道自己这一通惨,还卖错了?
原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这冷心冷情的冷面神心疼心疼这小病秧子,别再与他为难,可看季晟此刻脸色,绿漪心里却有些拿不准了。
季晟看着榻上的人,忽的伸手,将他脖颈前的狐裘系带一把拉开,露出了里头穿的夹袄来。
绿漪眼睛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夹袄也被剥了下来,只剩中衣。
洛闻心原本就冷,这衣服一脱,立刻又冻的打了个寒噤。
男人抬起手,就那么往他背上拍去。
他手掌带风,帐幔都被吹起一截,绿漪捂着眼睛,差点吓得尖叫出声,以为季晟要一掌把洛闻心拍死!
季晟武功如何,暂且不提,但他光一条手臂,都像比洛闻心大腿还粗。
洛闻心就这么点小身板,哪里经得起他一掌——
男人的手掌轻飘飘的落在少年后背,顺着他脊柱贴合。
洛闻心秀眉一蹙,脊背被这一掌拍的被迫挺直起来,虽然仍只着单薄的中衣,但嘴唇上那点苍白竟然很快便消散了,脸颊都泛起了微红的热意。
绿漪看着眼前的场景,惊叫声顿时哑在了喉咙里。
她看看季晟,又看看洛闻心,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季晟竟是在用内劲为洛闻心驱散寒意。
同时睁大眼的还有孟桥。
同为习武之人,他最知道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季晟的内功承自殷若佻,而殷若佻的内功则是嵩山一脉,走的是刚猛有力的路子,但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用在为人取暖上面,未免显得太过儿戏。
孟桥看了看季晟的神色,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人,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绿漪如梦初醒,心下大为感激,不敢再打扰季晟运功,留下一句“我去厨房看药”
,便匆匆离开了。
季晟的手贴在洛闻心背上,慢慢感受到少年身体变暖,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眉心便也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