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他旋而站起身,面无表情吩咐王府侍从,“把她带上来。”
不多时,一位双眼蒙着黑纱、嘴里被塞有布条的年轻女子被带至庭院。
讶异于她衣衫破损、发髻凌乱、原本白皙的脸蛋多出几道血痕,我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才忆及曾经匆匆一瞥的秀雅女子——
兮儿?!
强行按捺背部疼痛,我挪步往前,只想探出手去触碰上官兮儿,拓跋信陵却突兀地拦阻在我面前,深邃黑眸里皆是不言而喻的得意。有趣的挑了挑眉,他云淡风轻道,“带兮儿姑娘下去,好生歇息。”
回眸浅笑,他清洌目光投向我,戏谑问,“钦天监大人,如今时局仓促不容犹豫。是否,需不需要本王吩咐婢女,为你铺纸磨墨?”
没有出声回答,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卷涌至胸口的悒郁忿怒慢慢升华。如果我能拥有一位生死效忠的亲随、或者能拥有一柄捍卫自尊的剑,现在的境遇便不会如此凄惨、如此受制于人。
可惜,我只有一双空空如也的手,抓不住崇高的政权,虽有意反抗,力不从心。
……
缓慢合了合眼,我无言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瞥视一眼郭焱,径直步向石桌。
坐定,我为拓跋信陵的运筹帷幄而抿出一抹讽刺笑靥,“韶王,你念罢,我照写便是。”
取过旁边放设的文房四宝,我铺开宣纸,俯案提笔,静心等待他的言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不曾犹豫,拓跋信陵缓缓启唇,字字清晰,“臣杨排风受命以来,亲睹顾命重臣贺兰芮之之死,深鉴帝国分崩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以安民心。”
“今起,至释服日,盛京全城闭门戒严,禁军金吾卫须听令于内大臣杨延风,谨行保翊庇主之能事……若有任何拂逆违叛之人,威武大将军可免去奏禀幼帝、奏明太皇太后之礼,就地论处!”
(笔者注:释服,即幼帝正式登基日;金吾卫,相当于皇家卫队。)
顺畅书写的笔,猝然顿住。
“就地论处?韶王是打算编造藉口、对昭平党羽斩草除根?”
嗤笑,我恼火的答出几句,意在提醒,“可惜,金吾卫一直以来听令于太皇太后。杨延风,根本不可能夺得遥领权!你想让我三哥,继廷尉监之后成为昭平氏族第二个眼中钉?!”
“杨延风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即使与金吾卫硬碰硬,未必输。”
颔首,拓跋信陵面容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趣味,娓娓往下道,“戒严之期,命亲王拓跋平原暂代廷尉监之职,势必缉拿祸乱朝纲之叛党。若时势危急,怀王可免去奏禀幼帝、奏明太皇太后之礼,自行决断!”
面无表情搁下毛笔,我冷冷盯着他,恨之入骨,“韶王,你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英明!让怀王、杨延风为炮前卒,待到他二者与昭平党羽斗得两败俱伤之际,你趁乱坐收渔翁之利?”
侧过脸,拓跋信陵不羁的笑了笑,并不反驳。
“罢了,我不会向天下臣民颁布此道刺诏。”
把宣纸往前推开,我痛下决心,“芮之既逝,上官兮儿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反正,你双手沾染的鲜血够多了,不在乎几个无辜女子,更不在乎多杀一个钦天监……”
话尚未道完整,颀长身影,倏然笼聚在我身旁。
“不写?杨排风,你以为自己还有拒绝的机会?!”
寒洌阴森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从拓跋信陵的嘴里低低叹出,无情阴鸷的目光,亦慢慢掠过我的面容。此刻,他终于没了笑意,“实话告诉你,本王从未刻意谋夺贺兰芮之的性命……相反,此次意外成功,必须感激你。感激你身怀‘帝裔’,感激你与杨延风暗度陈仓,更感激你迫使贺兰芮之色令智昏、放下戒备心,才给予本王险胜一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