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镜摸着自己的鼻尖,思索起来:“也就是说,我被贬的七天前,苏家人言语都变得怪异非常?”
雷通点头。
宋平涛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不仅如此,人间界发生灭门案后,地府通常都会有一段非常忙碌的时间,但此次苏家灭门,地府不但没有任何响动,外面传得热闹的灭门的那一天,亡者簿上甚至都没有一个苏家人。”
苏家宅邸渐进,头顶的月色却几乎彻底被遮天蔽日的乌云遮盖,风声渐大,四周偶尔传来小儿夜啼声,狗吠声,但皆逐渐消减下去。
众人话间,便到了苏家府邸。
雷定渊站在最前,转身设下禁制后便扭头推开大门,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门扇渐开,一阵风从深堂内呼啸袭来,腥臭扑鼻——
灯七看着其中境况,喉头中仿佛要有东西往外冲,快要吐了出来:“这些都是什么?!”
苏氏灭门案·四
夜深露重,鸦鸣阵阵,风如鬼啸。
苏氏大门敞开,红色纱幔轻抚过明怀镜眼睛,似乎是沾染了太多血气怨气,冰凉刺骨。
明怀镜微一偏头,撩起纱幔,缓步向前,透过重重深红望去——
苏家宅邸中间庭院极大又极为宽阔,四周小路廊亭却交错如同迷宫;正前方入目处,一长桌自门前延伸至远处正堂,其上烛火通明,杯觥交错,四周围坐皆着苏氏家袍,乍一看着实热闹非凡——
雷通轻蔑一瞧灯七,快步跟上前去,纱幔不断遮挡视线,雷通便索性抬头伸手乱扯一通,地上全是殷红,待到一低头,不禁吓得登时连退三步:“这这这,全是头!”
只见长桌之上,盘中盛的不是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而是腥臭扑鼻的人头内脏,杯中盛的不是琼浆玉液,而是肉沫稀泥。
而长桌两端,皆列坐无头之人,脖颈血肉模糊,动作似乎停滞在死前一刻,却鲜活非常,端酒夹菜,推让作揖,仿佛正在享受这次苏氏大宴。
明怀镜伸手将雷通挽至身后,微俯身仔细脖颈处伤口,眉头紧皱:“这些伤口并不平整,似是被一刀一刀砍落,可看这动作,他们死前似乎并不痛苦,难道是死后砍头?”
雷定渊摇摇头,上前轻拍明怀镜肩头,示意他看桌上人头:“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应是活时就动手了,你看这些人头面貌。”
明怀镜闻言上前一瞧,人头排列整齐,面貌千奇百怪,但却无一例外痛苦扭曲,眼睛暴突者不计其数,更为令人悚然的是,所有人头的嘴巴皆被捣烂,肉沫横飞,手法似是要发泄滔天怒火般残暴。
宋平涛手捻纱幔,发出沙沙声响,沉声道:“如此看来实在是不太妙啊。”
明怀镜扭头看去:“如何?”
宋平涛一手已经落于剑柄,浑身紧绷,看来准备时刻出手:“苏家人死状过于凄惨,魂魄极易异变生出邪祟,看此数量,雷兄,你怕是要多叫上八千明极的人过来了。”
四大神族,是以八千明极,不忆渡霞山,叙州空明泽,四方聚泉殿坐镇。后三家分别执掌风电雨雪,山川草木,钱财运势,而八千明极却不甚相似。
人死后魂魄归于地府轮回,照理不应逗留于外界,但仍有些许魂魄因执念过重而逃脱引魂灯搜寻,不入地府,在人间滋养为邪祟,为祸世间,八千明极便是专门处理此类事务,作为地府与人间界的一道桥梁,各处奔波,斩祟除魔。
要说宋平涛这一担心也不无道理,换成谁死得这般惨烈,怕是都会怨气深重。
雷定渊颔首,似是早有预料,说到:“雷通已经通知其他影卫前来,不必担心。”
说罢,雷定渊行至明怀镜跟前,又道:“之后若是有什么事,站至我身后便好。”
明怀镜看雷定渊走来,正欲出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得愣了一下,随即拍拍自己的胸脯笑了起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我现在已经不怕这些了,不错吧?”
雷定渊身形一顿,头微微低下,原本比明怀镜高出近半头的身量此时看着却是有些失落,明怀镜竟从其中莫名品出了些委屈的意味。
这样一来,明怀镜心下突然慌乱起来,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连忙要出声安慰,但剎那间雷定渊眼神凌厉如刀,猛然转身,同时冥芳剑唰然出鞘,“噌”
一声,剑身嗡鸣,剑气暴起,直指西边一廊亭柱后而去——
雷定渊厉喝道:“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宋平涛立刻道:“啸谷!”
同时一长剑呼啸而出拦下冥芳,发出巨大的金石相击之声,冥芳回转,啸谷不敌之下被弹飞数丈远,随即只见一道黑影从柱后走出,伸手便接住飞旋的啸谷,嘻嘻道:“抓到了一个偷听小贼。”
雷通一听这声音眼睛就亮了:“李向趣哥哥!”
这人影越来越清晰,走路吊儿郎当,背上一把剑,声调慢悠悠:“平涛,这种场合不叫我也太不够义气了吧——不过现在来也有现在来的好处,看,有只‘兔子’送上门来了。”
宋平涛:“你来了为何不出声?”
李向趣翻了个白眼:“出声了怎么抓贼?”
待此人行至众人跟前,将手上的东西如弃敝履般随意往地上一扔,明怀镜这才观察清楚,他手上提的“兔子”
是个半死不活鼻青脸肿的人,眼睛紧闭,睫毛轻颤,正在装死。
李向趣拍拍手,转过头来扫视一圈,道:“雷兄你未免也太吓人,若不是啸谷,今日怕是要一剑两命,苏氏再多出一个强大的厉鬼邪神,那也太麻烦你了,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