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谁又是真正在做自己?”
申容的眼角现出几分讽刺,“你又几时真过?又可有一日完整做过自己?”
别说她们了,就是刘郢、郑皇后,还有永巷里住着的那些个夫人、美人们,以及常入宫拜访的王侯夫人、命妇、宗亲女眷,几个又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入了这座宫城,就都得戴好自己脸上的面具。
申容自认为这样的话已伤不了她分毫了——从被刘子昭质问至今,她早已是麻木。
“我是为了……”
田家女儿生生地止住了话语。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蛰伏是为了以后可以坐上储妃的位置,可即便是和申氏撕破了脸,也不能说这话。说到底,她就是失败了、整个田家都失败了,既然失败了,又何需再去谈这些?还是当着击败自己的那个人。
“为了什么?”
申容继续追问,“为了你自己想做储妃,还是田子士想让你做这个储妃?”
田家与宫里来的通信,她无一放过,从起初的第一件尺牍,到后来田氏父女俩的所有对话,她都知道。这个储妃位,看起来倒更多像是田子士逼着她坐上去的。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的父亲!”
田家女儿忽得面色一变,抓着床沿就要扑上来,可又实在没有这力气,一双柔弱无力的手就撑在了榻边,粗喘着气,“你不过是个下贱的村女,和你那一家子都是泥泞虫狗,你有什么资格!”
“是了。”
榻前的人于是轻轻一笑,实在蔑视,“你瞧,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哪怕不是在这里,想必你也没有一日做过自己罢。”
田婉儿眸光忽地一黯,就仿佛这话里藏着冰冷刺骨的水——申氏毫不留情地将这盆水浇到了她的脑袋上——既然她早就暗中收下了晚翠,那家里寄来的那些帛书,只怕她也是早就看过了的,那些命令的字句、不容许半分差错的态度……现如今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了。她忽而又苦笑起来,这一笑,竟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笑谁。
“是啊,咱们无非五十步笑百步,谁又能比谁活得自在呢?”
帐中的笑声愈尖锐,田家女一贯维持起来的高门女姿态荡然无存。
窗棂来的风将榻边幔帐吹起,申容就看着那张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狰狞、古怪,强撑的凌厉之中竟还透着几分无奈。
“可是我能怎么办?”
她眼眶通红,昂着头直视申容,“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没有别的路给我走,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