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鸳道“二十年前我站在山顶,一滴水珠落下,落到我的掌心。我没有在意,只是放下手让它滴落,可是它在地上久不散开,我一伸手,竟然还能拾起,软绵绵的。我一时好奇带回屋中,当晚它便结成冰晶,比玉还要无暇。可之后的几天,它越来越寒冷,冷得让我无法入眠,而我又不忍心丢掉,便造一座石室,将它放在这石室中。想来是先前我的灵力阻碍了它,在我离开之后不到几天,它便将这整座石室彻底冰封。”
“洞里的白骨又是缘何?”
“为时已晚,殊不知神力早已蔓延在大雪山方圆数百里,得到点化的同时,山中生灵也无不觊觎着它的力量,妄图解开尘封,据为己有,最终前赴后继殒命在此。我本不愿多管闲事,可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逝去,令雪山更加凄凉,我终于忍不住看守在此,不再让任何人靠近。我隐约觉察山下的寒冰宫并非良善,所以就算短暂离开这里,也会留下气息迷惑住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从未离开。”
吕长歌默然。
“我四处寻访,终于,后来一位见多识广的修道者告诉我,此物应是一滴眼泪,属于天界一位神女。”
“他如何知道定是女子?”
“那是我最初得到时,放在枕边,睡梦中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是神,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一滴眼泪何以至此?”
“老者说,它的主人绝非寻常神只,以修为来衡量,怕是已臻太上第九重,离神隐太虚的天道境界,只一步之遥。所以劝我定要好生看管,切勿失手。”
吕长歌叹道“方才那境况,也许的确如此,凭我们的修行,永远都无法净化、冰释。”
“恐怕并非因修行,那眼泪结冰,且有如此冷酷的力量,意味着神女心已渐渐死去,除非能够再度温暖她。唉,久而久之,连我身处凡间都不免为她担忧,她究竟是谁?又经历什么?是谁伤了她的心,让她如此难过?”
“太上本该忘情,此等神只竟无法管住自己心,一滴眼泪酿成这般后果。可话又说回来,神也是活生生的,七情六欲,如何能忘?”
吕长歌缓缓低吟,“越是能者,越难管住自己所欲所求,这天地万物,生来便如此矛盾……”
“别废话了,你究竟有无办法?”
如鸳道。
“我是无望,不过昆仑山上有许多博学之士,若是带回去给他们瞧上一眼……”
“做梦!你难道要将整座山顶一块儿搬走不成?”
吕长歌微叹,走到昏迷的二人身旁“罢了,先回去,从长计议。”
如鸳道“你可别想逃,否则我便昭告天下人,玄清道长还活着。”
回到半山腰处,道明原委,遣散所有寒冰宫弟子,吕长歌亦将散落在门中的冰晶全数净化,而自己所耗甚巨,也需好生歇息。
对他而言,此事尚能做到,可山顶洞中那颗珠泪,属实有心无力,修行与远古巨神有如天壤之别,唯坦然接受。
回到落日村中,天已昏暗,可对两个年轻人,今夜注定不凡,与那从未见过的宝物仿佛已近在咫尺,但美丽又凶恶的白狐却似一座大山般横亘眼前,更重要的是听吕长歌所言,希望甚微,近乎渺茫。
对于洛轻雪,心中所想的不只这一份失落,杂乱思绪让她无法静下,一人在村中徘徊,等绕了一圈回到所住屋外,屋中似乎起了争执,且正是那熟悉的二人之声。
她躬身于门外,静静听着。
“找不齐三样事物,我永远不回昆仑!”
云遥大喊。
吕长歌道“臭小子,你怎那么固执!她又并非危在旦夕,何必如此心急,没准哪天神界又泼下一盆水来,就像昨晚倒在我身上那样。”
“倒在你身上的是洗脚水,能相提并论?大叔你别敷衍我,几十年就这一滴,可我答应过祝伯伯一定会照顾她,难道也要让伯父等上几十年才能见女儿?你说回昆仑从长计议,可我分明从你的口气中听出融化寒冰无望,这一番回去,怕是很难再来。”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在吓唬你?”
“我相信,但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要一试,即使用我的性命换回她也值得。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而我不过是一个没念过书的山中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