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格局看着和电影里的差不多,但是审讯过程完全不一样。
在等待的时候,钱榆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无名指上,有一小圈皮肤的颜se格外浅一些。几个小时之前,那里曾有个戒圈,向昕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这个印记。再过几天,这个印记也将消失。
想到这里,听到有人进来了,钱榆也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去看一眼,哪怕仅仅片刻。
没有人让钱榆自报姓名年龄职业等基本信息,审讯者不管她抬不抬头,连开场白都没有,选择了自认为很致命的切入点,“钱榆,你衣服里的通讯器,用的是两个月之前刚刚发明的新材料,到你手里肯定不到一个月,然后你就暴露了。你不觉得,这事儿太巧了吗?”
审讯者是个nv人,言语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亲和,带着京城特有的腔调,像是循循善诱的邻家大姐。如果她们之间没有隔着金属栏杆,或许会让人误以为她是贴心地开导钱榆。
钱榆淡淡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很可惜,这件事情并不是巧合,每次有这种新科技出现,我都会在上市之前就能得到它们。不过我对这些东西不懂,都是事后才知道它们原来这么厉害,”
有时钱榆会产生强烈的冲动,想对向昕显摆显摆这些东西。他喜欢科技产品。只是她到底不敢把他牵涉进来。
这种声情并茂的坦诚态度,使得对方大吃一惊,这不像是在审讯,像学生在向老师在敞开心扉。
审讯者甚至忘了词,她低头看了看准备好的材料,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都用不上了,只好抬头向摄像头求助。背后有一个团队帮助她,冷场不过半分钟,审讯就重新开始了。
“也就是说,有人专门负责给你提供最新的通讯设备吗?”
既然钱榆的合作意向很好,她也可以更直率一些。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把东西放到超市存包柜里,我在商家进行消费的时候,密码纸会随着小票一起被服务员送到我手里,然后我就拿着密码纸去取东西。”
“哪个超市?哪个商家?商家的服务员长什么样子?”
“不固定,商家都在我家附近,服务员每次都会换,样子都很平常,我记不住。超市就不一定了,但是都在甲市范围内,我最远到过南四环。我家住在北二环,去南四环要倒两次地铁。”
“你都是什么时候去取的东西?”
“对不起,忘记了,生了孩子之后我记忆力减退了一些,记不住一个多月之前的这种琐事。至少上次不是周末,我是在某天下班以后去取的,那天应该是晴天。”
“哪个超市?”
“我家附近的金元超市。”
“密码纸呢?”
“是在离我家最近的冷饮店拿到的,下班之后我买了冷饮,拿到了密码纸,当天就去金元超市取了东西。我听说存包柜里的东西不能过夜,没有验证过,都是当天去取的。”
……
钱榆有问必答,回答得还特别详细,就连上溯到几年前的事情,都在用心回忆,十分努力地补充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像是一个积极给警察提供破案线索的好市民。
问到后面,审讯人员也觉得服气,这是她遇到过的最合作的审讯对象,没有之一。所以,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今天很合作,为什么?”
一个敢于对抗政府的人,至少装也要装出宁si不屈的态度吧?
这个问题似乎b之前的更难。
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斜上方的天花板,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了一个完全不相g的问题:“我有nn,请问你有吗?”
“呃……”
在外人看来,这个问题与审讯完全不相g,在这栋楼里,却没有人会这么想。钱榆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人认真对待。
审讯者大概猜到了钱榆的意图,但是没有回答。根据耳机里的指示,容忍钱榆把话题转移到了天外。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重组了新的家庭。在我成年以前,和他们只有金钱关系,成年以后就是陌生人。我是nn养大的孩子。她不是教育专家,相反,她学历不高,她怕把我养坏,学习了儿童心理学和教育学知识。我们无话不谈,她知道我暗恋过哪个男生,也会告诉我有谁经常对她献殷勤。我b父母没离婚的时候还要幸福。我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了,没有任何心理缺陷。我答应过nn,等赚钱了,要给她买一套金首饰,她思想老派,只喜欢h金,可她在七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当时我还在上大学,还没有为家里挣过一分钱。”
“我nn和她的母亲是在同一年去世的。你应该知道是哪一年,在那一年,我nn的同龄朋友几乎都逝世了。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杀人凶手的存在,这两个老太太还能再领几十年退休金。我nn的外婆,经历了近代的所有饥荒和战争,吃过树皮观音土,反而bnv儿和外孙nv更长命,她活了一百零一岁。”
“如果我这样的人多一些,你们做事肯定会有顾忌。虽然我nn已经去世,无法挽回,但是我的公公婆婆都是好人,我希望他们能有平安的晚年。”
“我不想在改朝换代中争夺名利,不对任何组织负责,没有获得过任何额外的好处,我只想报仇。所以,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们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丈夫、公公婆婆和朋友,都对此一无所知。”
审讯者连同她的耳中世界都保持着无人区一般的寂静。那是八年前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以为,它已经被遗忘了。甚至有很多人觉得庆幸,他们感谢政府摘走了赡养老人的包袱。
但是,总有一部分人从未忘记过。
“我真后悔,我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勤工俭学给nn买……”
话到最后,钱榆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审讯室外面也有人陪着她哭。
“小h……”
一个年轻男子几乎把头埋进了桌子下面,捂着脸无声地啜泣,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别人看不见”
。旁边四十来岁的大姐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肩膀,悄悄递过去几张面巾纸。
“谢谢你,张姐。我爷爷……也是那一年去世的。”
小h把鼻涕擦拭g净,低声道谢。
“记在心里就好,爷爷有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安心工作吧。”
这种错误可大可小,领导装作没看见,大姐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只是安慰了一句。面貌清秀的年轻男人,在岁数大的nv人那里总是会得到格外的怜惜。
有过几年工作经验,小h自己也很清楚放纵的后果,他勉强打起了jg神,坐直了身t。但是心中的血ye似乎已经变得滚烫,让他总想要紧紧捂住x口,用手把热量传导出来。
或许是在等待钱榆平复情绪,审讯者过了几分钟才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意外的灾难。当事人都已经判了si刑,你报仇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而且,也许你只是被人利用了,利用你的人未必就是好人。”
“我不在乎这些,无论是谁因我而获得好处,都没有关系,我只做自己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