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诚忍了忍,毕竟皇帝的旨意没有断过,而且季贤达在朝中依然不太掌权,只是把皇宫,尤其是天顺宫围得铁桶般。他心中犹疑再三,还是先领着文武大臣跪拜领赏。
赏赐一道道下来,以杨士诚最为丰厚,然后周厚德和季贤达并列,其次各按职位和功劳,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当。
季贤达看杨士诚还有些犹豫,笑着对他说:“本王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叮嘱说,让本王多敬老大人几杯酒,今年辛苦来年开春还要多偏劳杨大人,等陛下能上朝就好了。”
这番话让杨士诚打消了疑虑,季贤达果然有什么不好的打算,那应该是在朝廷上揽权才是。可是朝廷政令多出自皇帝和他之手,季贤达还和往日一样基本就是站在御阶上,并不参与政事。
年宴终于结束,大臣们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宴会。季雍走到季贤达旁边:“你去年就没有在家里过年,今年……”
“爹,陛下身体不适儿子怎么放心?咱们季家历来忠君,儿子只能不孝了。”
季贤达一撩袍脚双膝跪地,拱手向上:“儿子给爹娘恭祝新春。”
说完深深的磕头在地,他们家只有兄弟二人,弟弟远在北境,而他……
“爹,等白天陛下安稳时,儿子回去给娘问安。”
夜色越来越暗,廊檐下的宫灯依次点亮,黑浓的夜幕不知何时飘下片片雪花,在宫灯的烛光里轻轻的落下。天顺宫里一片静谧,只有窗户透出暖暖的橘光,推门进去温如三春。
“君君我回来了。”
季贤达脱下披风交给秋喜,走到李慕君的旁边挨着她坐下,笑着问“孩子乖不?”
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的覆上去,用心感觉。
李慕君放下手里的奏折,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季贤达的手上一起感觉:“一直挺乖的,大概睡……”
话还没落地,小家伙就在他娘的肚子里翻了个身。
“知道我回来了,小家伙跟我打招呼呢。”
季贤达笑的见牙不见眼。
李慕君看着傻笑的男人,唇边抿起一点笑意。
“果不出你所料,今天杨士诚又嚷嚷着要来见你。”
小家伙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李慕君从踏上站起来,打算在屋子里转几圈:“他还是忠诚可靠的。”
能不可靠?虽然季贤达不管事,可是皇帝却在季贤达的保护范围内,而杨士诚能依仗的最大靠山就是皇帝,他手里可是一点兵权都没有。
这些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没人说穿。杨士诚依仗皇帝,皇帝也照样要依仗杨士诚。周厚德掌京师兵权,杨士诚执行皇帝的命令,兰靖远替皇帝联系内外,而季贤达则是一切的监视者。
季贤达不想说杨士诚,另开话题:“鸿胪寺卿李大人来折子了?”
“嗯,是一个月前写的,花刺那边既不肯同意咱们的条件,也不放他们回来,还在磨。”
“西蕃已经开始通商,想来花刺看着运到西蕃的粮食绸缎,会有些动静。”
季贤达跟在李慕君旁边慢慢的边走边说。
事情也的确如此,花刺不放人回来就是不想拒绝通商,可是那笔战争赔偿,和赎俘虏的钱财实在太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春满大地花满乾坤的时候,皇宫里传来一件举国欢腾的消息:皇上有龙子降生。
被皇帝赐名为李瑞泽的小皇子,是一个很喜欢笑的宝宝,可是他却极少出现在人前。怎么说呢,该说季贤达的血脉太厉害?那孩子简直就像和摄政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管谁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季贤达的儿子。
掩下这让人烦恼的事情,夏天的时候皇帝开始再次上朝。大夏和西蕃的通商慢慢步入正轨,海上贸易也慢慢有了眉目,近处的已经开始往来,远处也开始尝试。
瓦刺还在内乱,莎莉王妃遣来使臣,允诺丰厚的条件,想请大夏出兵助她一臂之力。花刺谈了一年多终于妥协,实在是西蕃眼见的兴旺起来。
李慕君在金銮殿接见派出去的朝臣,和花刺的使团。
大夏的锦绣繁荣似乎就在眼前,秋天的时候钦天监却上了一道折子,大意是据天象皇帝最好在天顺宫一年不出,方可保大夏风调雨顺。
女人真的很不容易,李慕君摸着还没有隆起的小腹。
“君君,这个孩子一定像你。”
季贤达有些心虚的笑,他也没想到皇帝这么容易就有了身孕,李家不是一向子嗣艰难么。
李慕君叹口气,她没有任何避孕措施就是因为李家子嗣不易,谁知道到她这里……叹口气,总比艰难好些,想必她的父皇在天有灵,一定非常开心。
皇帝亲政三年却大半时间,都住在深宫不见外人。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传言,说是皇帝被摄政王软禁在深宫,说是深宫里的大皇子其实是摄政王的种,就连现在有孕的那个也是摄政王的种。
听到这种传闻,杨士诚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比他更气的是季雍,他们季家的清名啊!可是不管他怎么明示暗示,季贤达就是不离开天顺宫。
周厚德看季雍一次两次三次的,要把摄政王拉出天顺宫,还特意请季雍到酒楼吃酒。
素净的雅间几幅水墨,一束应季的鲜花,季雍把玩这酒杯慢慢劝说:“老将军是臣,陛下是君,陛下允许小将军住在宫里,咱们做臣下的只管听命就是。”
季雍一仰头,一杯酒下肚苦笑道:“周将军哪里知道老夫如今的心,简直就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周厚德低头看着手里把玩的酒杯,嘴角一点悠长的笑容:“小将军能被陛下允许陪王伴驾,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荣耀,老将军实在不必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