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箩咂舌攒眉,惺惺忪忪道:“阿箩竟说出这般言语吗?阿箩嘴笨呐。”
谢必安屈指敲敲桌面,又说:“阿箩说自己世不曾仰人眉睫,如今在七爷这儿很是委屈,还说七爷兜答,藏你批票,控你自由。”
“酒后有胡言,病时有谵语,七爷您听一听就别当会事儿了,七爷是阿箩的啖饭处,阿箩怎么能嫌弃呢。”
阿箩不用力气地批了左颊,手打到脸上连点声音也没有,打了好几下也只是在做做样子罢。
谢必安无动于衷,淡然置之,阿箩就一直批颊,反正也不疼,就是手一直举着有些酸,她左右开弓换了一只手批颊,批着批着发现自己的脸还挺软的。
批了二十下,供养阁那边来了三位驿使,送来了几匹布与几豆胭脂几钱水粉。
驿使敲敲门,念到:“阴间第八站,阴曹地府酆都城,谢府,阿箩。”
阿箩闻声先谢必安一步飘去开门,门首前的台阶上,放着几匹布,几豆胭脂与几钱水粉,是自己的东西,她来回飘了三次,先扒搂布匹,再扒搂胭脂水粉……把所有东西一一行行搬进府里:“多谢驿使大人,驿使大人您辛苦了。”
三位驿使见到两腮带笑的阿箩面无表情,但见到阿箩身后的谢必安,表情变得快,脸上的肉笑的一颤一颤的,和两腮带笑的阿箩一样,只是没有阿箩笑的自然与讨喜:“七爷安好。”
谢必安负手立在檐下不赞一词,等阿箩搬完了东西,身后的手指一动,敞开的大门立刻合的溜严。
阿箩在房里看东西,胭脂香香喷喷,水粉细细腻腻,指沾一点红,朝脸上乱抹,鬼画符似的抹。
妆讫,转过头问:“七爷,阿箩好看吗?”
谢必安站在阿箩身后看她不停捣腾,她回过头,只见嘴上抹的口脂,如市街高挂的灯笼,通红热烈,脂粉没抹均匀,脸颊红红白白如挨了漏风掌,她错将黛粉当作画眼皮的丹粉,那不紧不窄的眼皮黑糊糊的一片,有碍观瞻,他不知怎么开口说才好。
阿箩不在意谢必安的反应,胭脂水粉看完,她看起布匹,布匹有桃红色、松绿色和月白色,不是成衣,盈腮的喜悦渐就消失,她抱着一匹白色布匹问:“七爷,不是说好买衣裳吗?怎么是布匹呢。”
她想赶紧穿上漂亮时款的衣裳,和人间的姑娘一样行步能生香,举手便成舞,颇得意。
可来的是布匹,要执针裁剪才能成一件衣服。而且她已经有许多白色衣服了,七爷怎么还买一匹白色的布,难不成是给她做月经衣用的吗?
想到这儿,阿箩耳廓红了一圈,还隐隐发烫。
【在宫殿】亡国公主
虽说是鬼魂,但每过一段时日两股之间会流些红,是女鬼才会遇到的事情,谢必安是知道的,就让阿箩用白布垫着,一日要勤换,换下来的白布或是洗干净或是焚烧灭迹,随她喜欢。
谢必安知道所以才买了一匹白布吗?想到这里,阿箩整只耳朵都发红,羞态可掬,抄起布匹,轻轻打上谢必安的肩膀,言语间的羞涩,让人难以捉摸:“哎呀,七爷不害臊,买布干甚。”
姑娘家的事儿,他一个男子这般惦记着,阿箩可羞可羞了,恨不得把头钻进胸腔里。
“不是你说自己的针法胜天孙,买布匹就成,七爷想看看你到底能胜几筹?”
谢必安云里雾里,眼前的阿箩才道上两句话,竟生出许多腼腆来?往日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儿撒腼腆倒是吃喜,易乱人意,但今日堆着满面红粉黛粉的脸撒腼腆让人不寒而栗。
阿箩还沉浸在自己的腼腆里,面色发赧,杏眼微饧,说:“那七爷干嘛买白布?”
“不是你说七爷穿白衣好看?七爷便买一匹白布让你做件衣裳,可有问题?”
谢必安反问,在人间时,阿箩在身后偷腔说的那句“还是七爷穿白衣好看”
,他听得逼清。
绕了一圈原来这白布是谢必安买给自己用的,阿箩瞬间清醒,尴尬笑了几声,舌卷难答,心想绝不会把方才脑子里想的事情说出来,她飘到屋梁上,抖开白布挂在屋梁上。
白布如丝,布垂及地,阿箩着白衣躲进布与布之间,竟宛作一色。
阿箩探出一张碍观瞻的脸。
从高处低眸看七爷,谢必安从头至趾不衔阴郁,资质韶秀,容色如玉,又有彗光加身,一具八尺其余的身姿越发颀长白晳,举手之间可见大方之度。
“七爷您真好看,阿箩要将七爷十袭而藏。”
阿箩眼波频溜,越溜越痴,扯了一角的布,横无所忌惮,和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似的翩翩飞绕,绕着谢必安飞,“世人十袭藏白玉,阿箩十袭藏七爷。”
“阿箩!”
白布一圈圈绕在身上,谢必安动弹不得,怒溢眉宇,怒喝一声阿箩也没停下胡闹,只能脚尖与阿箩反方向转,脱离重重包裹。
脱离重重包裹后的谢必安活动自如,于是阿箩又受哭丧棒一打,她今次被打了右臀,疼而不惧,打完以后还乐呵呵的,说:“七爷,我们去八爷哪儿拿东西好不好?”
“自己去。”
“阿箩不敢。”
“那就不要了。”
“七爷……”
……
最后在阿箩苦苦央求下,谢必安还是去了范府,阿箩不敢接近半武范府,藏在鬼街的树上等。
等了大半日,谢必安还没出来,却等到了途经供养阁的鬼差,一名戴绿额的鬼差对一名戴蓝额的鬼差说:“真是奇了怪了,那位阿箩姑娘可是一位亡国公主,小小年纪就来了地府,按理说她死时上无严君,下无子女,也都死了快百年了,怎还有人给她送纸钱?国都亡了,也无前朝子民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