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符确实可以拿来吃,点燃黄符以后放到水里,黄符会变成一团灰烬,灰烬溶在水里,和着水一块饮,若有疾可去,若有邪祟缠身,饮之,缠身的邪祟怪便会离开。
阿箩三岁那年吃了好几次,苦苦咸咸的味道难以下咽。
谢必安猜阿箩要黄符是用来防身的,毕竟小小年纪能清清楚楚看见邪祟,胆儿再大也没吓没了,她就是面皮太厚,性子太傲,不肯宛转辞色来讨。
他不是不愿给,就是瞧她一副带着稚嫩之气,却装个小大人的模样,说话时不拿眼瞧他一瞧,于是心里头也不肯相让,手背到身后,与她讲条件:“叫一声七爷,七爷就给你一张。”
阿箩抿起嘴,抬头眼巴巴望着眉睫之人:“给一张。”
谢必安有耐心与她耗:“一声不肯叫,那就叫两声。”
“三声。”
阿箩越倔强,谢必安就更加不转念不相让。
再耗下去就不止是三声了,阿箩长吸一口气,一口气喊了三声:“七爷,七爷,七爷。”
虽然有点凶,但比起喊怪东西要甜净动听许多,谢必安慢条斯理掏出一张黄符,捻在二指之间:“三公主叫七爷做甚?”
欺人太甚!阿箩头回碰了钉子不占上风,只她想要黄符想要的紧,只好气短声微,宛然露出有求于人的痕迹,说:“七爷行行好,就给阿箩一张吧。”
谢必安最后还是给了,并手把手交她如何用黄符:“有邪祟怪靠近,三公主就拿此符照准他的额心就是了。有朱砂的一面朝邪祟,没有朱砂的一面对着自己。”
说到此他顿了顿,绰着经儿戏谑道:“七爷想三公主定能照的准,毕竟前些日子拿哭丧棒打七爷的时候,可是一打一个准。”
阿箩满肚子闷气,瞪了谢必安一眼,呵呵一阵,假装听不出谢必安话里的意思,反问:“拿来吃是不是只要烧了放进水里就成?”
“吃只能防一阵子,拿着就好。”
谢必安屈指敲她额头,“但真贪嘴想吃,均分作三分,每三日吃一回。”
阿箩如愿拿到了黄符,转怒为喜,又转喜为愁,这二位爷常在娘娘宫殿徘徊不去,可不是什么大好的事儿,想着,她板起脸说:“本公主知道你是谁,不就是地府的官差吗?官差官差,乱闯别人家里,和个贼儿偷儿有甚区别,哼,往后不许再来了,尤其是娘娘的宫殿这儿,你不许靠近一武。”
而后她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不许你过这条线。”
过了地上这条线,往前走就是皇后娘娘休养起疾的宫殿,阿箩画了很长的一条线,画完拔腿就跑,比方才被邪祟追时跑的还快,生怕谢必安反悔要了回去。
跑到一半阿箩顿住脚,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又掉头跑向谢必安,气咻咻地拿出袖里用帕子包住的桂花糕,说:“礼尚往来,这个桂花糕给你。”
谢必安接过,阿箩恶狠狠啐了一声谢必安再次跑了。
跑的头上扎的花苞与戴的红花一耸一耸欲散开欲掉落,跑太快没看清路,不小心被横在路上的大猫儿绊倒,脸朝地往前跌了一跤。
谢必安看到地上有一条血迹,应当是膝盖破了,心想她待会儿得哭淌眼抹泪地喊疼,出乎意料的是她爬起来以后面不改色,眼里无泪光,自己摔破了膝盖掌心,还摸摸大猫儿的头问它疼不疼。
她是嗡着鼻音说话,所以她摔疼了。
怎么说,这时候的阿箩还怪招人疼,谢必安摇摇头用足擦掉了那条线。
阿箩把好不容易讨到的黄符用剪子均分为三份,皇后娘娘吃了第一份以后来了些精神,偶尔能起来坐一坐,不用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躺着。
过了三日,谢必安和范无咎又来看魂,阿箩让皇后娘娘吃下第二份黄符,与皇后娘娘说完体己话,天微寒,忽甚病,就糊涂涂贴在娘娘手边睡去。
睡的很沉,被乳娘抱回自个人宫殿里都不知。
见床中人面色红润,不是回光返照的红润,范无咎觉得奇怪,说:“明明前些时日见她已快没了气的……”
谢必安在桌上的杯里看到了黄符灰烬,联络到阿箩与皇后皇后的关系,明白三分,她低声下气向他讨黄符原是为了皇后娘娘能起疾,只可惜皇后娘娘生死已成定局,吃了黄符不过是轻松几日身子罢了。
【在宫殿】生灭轮回
谢必安用哭丧棒敲敲皇后娘娘的床头,告诉她自己将去。
敲出来的声响只有皇后能听见。
皇后娘娘紧合的双眼,在听到声响时慢慢睁开,叹了一口长长而又无力的气说:“还是要去了吗?阿箩还小,我怎能放下心……再让我活多几日罢。”
可惜没有活多几日,时期一到人还是要走。
走的那一日皇后娘娘又说了同样的话:“将灯灭去,门敞开。”
之后双足一伸,掇上几口粗气就眼光落地。
这时黑白无常一来,一缕芳魂,便出了肉体。
谢必安当着阿箩的面带走了她亲娘娘的芳魂。
阿箩被乳娘带回了宫殿,回到宫殿,她哄走了宫殿里所有人,蒙在窝里哭,劝词相加,反惹的人情绪失恒,更加伤心,伤心得不可解,就哑声唱起了娘娘曾给她唱过的曲子:
几瓣桂花掉落,贪眠阿箩醒咯。
揉揉眼,揉揉眼,春日将来咯。
轻风冉冉桂树动,花香透,且吹愁。
雀鸟凝枝头,翻只蚂蚱逗,春泥袖里收,阿箩不知愁。
远方山色秀,原还颠倒在梦中,匆匆来,匆匆去,咿咿呀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