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无形的一吻,谢必安惊醒,匆匆放开阿箩,向后退一武,脸上有说不清的颜色,是喜悦之色是羞涩之色,又或是隐忍之色。
阿箩身子软塌塌,鲜少碰地的足,不得已踩在地上。
谢必安垂下眼,从正面看,那玉趾更是吃喜,像未下锅的汤圆儿。
想到她日日光足乱飘,谢必安脸色又变得如常冷漠,拿出哭丧棒敲敲她的脚踝,假装有烦言,没好气道:“买了鞋子又不穿,你买鞋子做甚,拿鞋当枕头吗?往后不管地上跳还是天上飞,都把鞋穿上,一个大姑娘整日价露脚,也不怕现眼。”
方才的暧昧气氛因为这一敲,全敲没了。
哭丧棒敲脚踝,阿箩挨忍不过,就大喊一声,两足离地,蹦跳到十武之远,苦着秀脸,弯低腰儿,摸起受敲的脚踝,脚踝麻麻辣辣的,她生了气,便张致骂人:“七爷为何这样,总是动不动就拿哭丧棒打阿箩。君子动口不动手,七爷甚坏,非君子也,乃是大怪物也。”
她横了胆子,当着谢必安的面,趾高气扬地骂了几句不入耳的话。骂完又害怕,赶紧撒娇撒痴飘上前,叉手不离方寸,嬉笑着一张脸认错:“阿箩错了。奸不厮欺,诈不厮瞒,七爷是阿箩最好的七爷,阿箩最喜欢七爷了,阿箩往后要重重报答七爷的恩。”
“滚。”
谢必安袖子一挥,把正飘来的阿箩,以及地上散乱的胭脂水粉物一并打回了她的寝室。
阿箩飞回寝室,好巧不巧撞到了墙壁,更巧的是后衣领挂在了壁牙上。
阿箩心影谢必安是故意的,整只魂挂在壁牙忘了下来,只隔着门大喊大叫:“七爷尽管欺负阿箩,等阿箩去投胎时,阿箩就一把火把谢府烧了,让七爷露宿街头,与老树相依而眠……”
大喊大叫了半日,回应她的是一记清脆的合门声,阿箩安静下来沉思,谢必安该不会因她几句气话而大发雷霆,然后就离家出走了吧?
论谢必安的胸襟,偶尔是比海阔,偶尔比侧径窄,得看他心情美否,可有心事儿烦心否。
今日谢必安动了拿哭丧棒揍她的念头,心情定糟糕无比。
阿箩手忙脚乱从壁牙上跳下地,探头探脑飘到院子里把眼四下观看,偌大院子里没了谢必安的身影,静悄悄的,连点风声也没有,她有些落寞,飘到柳树上坐着。
谢必安好像总是喜欢一声儿不言语就离开,也不管她一个人在府里可否孤单无趣。
谢府里有一颗高大的柳树,此柳可随意移动,长年青绿不曾秃枝,坐在上头可看见府外之景,阿箩偶尔会飘到柳树上拔闷,她轻舒玉指拍拍柳条,说:“柳妹妹,往大门哪儿走几步,我看看七爷去哪儿了。”
“呜啦呜啦啦。”
柳树很听话,往大门走了几步,阿箩看到她家谢必安正提着一盏灯笼翩然离去,脚步不曾留恋,一步也没回头。
看见这样情形,阿箩娇脆的喉咙发出一阵胡言乱语:“阿箩把七爷气走了,怎么办,阿箩的啖饭处也要没了。”
只说她越开口说话,谢必安走的更远,阿箩伤心不已,撩袖抹抹泪,泪干,再举眼看时,谢必安已远去,再也看不得一点身影。
阿箩眼朦胧,顿时涕泪同下,仰天长叹一声:“七爷心胸忒狭窄,不能骂也。”
【在宫殿】宫殿旧事
后面的骂言谢必安自然听不见,他摸摸脸上香唇擦过的地方,摇摇头做出苦笑,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曾经对阿箩简简单单的怜悯,竟变成了烈烈如火的喜欢。
幸好方才转了念头,没做出不轨之举,阿箩终究要去投胎做人,就在不久之后。一想到阿箩要走,身上竟有剔骨般的疼痛。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在第二次来接引阿箩的魂的时候就喜欢了。
谢必安收起苦笑,三步并两步去了一趟针线铺,凭自己在地府里的身份地位,谈了半刻,而后狮子大开口,直搭直索了二十束上等的金丝线。
金丝线是阿箩想要的东西,她想要,他便去拿。
谢必安威态逼人,针线铺的鬼差不敢不从,心里在滴着血,将上等的金丝线给七爷打包讫,交过金丝线时,领头的鬼差频频跺足,磕磕巴巴问:“若、若七爷用不完这些线,可否归还,一寸也可归还。”
金丝线拿到手,谢必安脸上放出一点温和之色,把金丝线褪入袖中,说:“好。”
鬼差好似得了阎王的赏赐,连忙作揖,说:“多谢七爷,多谢七爷。”
重返府上,一打开门,只见一颗柳树挡在面前,阿箩俯挂在一条柳枝上一动不动,谢必安心下一惊,以为她受了什么攻击魂魄受损了,两个箭步走过去,抬头仔细一看,只见她双眼紧闭,鼻息均匀,原是在酣眠中。
谢必安无语,目指柳树用柳枝去瘙她腰儿上的痒痒肉,或是她的脚板来唤醒她。柳树领意,伸出十根柳枝到阿箩腰上与脚底瘙痒。
柳叶刮过脚板,柳枝钻着痒痒肉,阿箩在梦里打了个寒噤,先两脚一踹,把作恶的柳枝踹断了,再趁手捉住腰间的柳树向下一拗,不留张本,直接拗成两截:“滚!”
柳树好委屈,强转了个方向嘤嘤哭泣:“呜呜啦啦,呜啦啦呜啦呜。”
柳树说话声和风过叶时发出的沙沙声相同,寻常鬼魂听不懂,但谢必安听得懂,它在埋怨阿箩,说自己被力大无穷的阿箩断了两根柳枝可疼了。
谢必安摸摸吃屈的柳树,又无声示意它弯下腰,将挂在上头的阿箩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