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不语,只是从衣袖中抽出一本厚重的账册递给旁边的太监,那太监又把账册递给了身后的皇帝。
云承昭一目十行地翻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粗略地看完了,不觉深吸了口气,示意让卫秋鹤也看看。
待几人都传阅过了,裴玉这才淡淡道:“诸位看过了,心中有何想法?”
卫秋鹤只觉得自己越看不明白裴玉了,他问道:“裴大人是从何时开始暗中调查这些东西的?”
那账簿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江南官员阳奉阴违的各种行径,与草原部族暗中私贩盐铁,勾结京城官员笼络人心,其间往来账目竟然一清二楚,就连年节下送了多少银两什么礼物都被详细记载。
不止灵武帝在位时期,就连伪朝的云承睿占据京城时,以及如今云承昭上位之后,他们暗中勾结联络了哪些京官,又有哪些利益输送,都被裴玉详细记录在案。
这般庞大详尽的数据资料,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走访查探,没有一批精干得力的人手,绝对无法统计出来。
“自我入朝以来,便奉师命一直在安插人手查访这些资料。”
裴玉倒是坦然,“不过一开始倒是颇为费劲,也只在被先帝提至了锦衣卫仪鸾司的副指挥使之后,才有了些眉目。”
听了这话,云承昭不觉感叹一声:“岑帝师果然心怀天下。”
“这账目我分为了三部分,其中朱笔圈起来的皆可斩杀,其余人等或可拉拢。水至清则无鱼,这些小贪倒不算什么,至于最后一部分清名册上的,皆可重用。他们这批人大抵都是两袖清风、一腔热血,虽处黑暗却持身端正,遭受贪官集团打压也不肯同流合污,十分值得陛下托付。”
裴玉淡淡道。
“皇兄如此呕心沥血,朕必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云承昭深吸了口气后郑重承诺道。
“玉亲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不肯同意派兵出征呢!”
卫秋鹤催问道。
裴玉闻言,手指轻轻在扶手上点了点,神色淡淡地看着卫秋鹤:“想必卫大人没有将这本账册看清?”
卫秋鹤语塞,他一介武夫,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方才那账册那么厚重一本,他又不过是简单地翻看几页,怎么可能将里头的内容全部看完?
恐怕就连云承昭也没能将账册的内容全部都看完吧!
“那里头记得清清楚楚,咱们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大人,可是江南布政使未出五服的侄子。虽然这两家来往得少,但陈定邦入朝致仕,布政使大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裴玉捏了捏眉心,“他能在伪朝保全自身,又在陛下登基之后被人举荐坐上尚书之位,想来那边也没少提点。”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
“而且,我已经让锦衣卫调查清楚了,江南叛军便是江南布政使在暗中操控的。刚才在朝堂之上,陈定邦一力主张和谈和劝降,想来只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而今国库空虚,江南却银米充足。陛下和几位大人不细想想,若无人里应外合,为何一支灾民和山匪组成的乌合之众竟然能连连攻下几座军事重镇?”
听了裴玉的话,卫秋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您的意思是,江南布政使早有不臣之心?”
裴玉冷笑一声:“此前先帝想要着手清理朝禄蠹,暗中派我和萧大人去江南查案,那些人就敢派出刺客刺杀我们。他们连天子使臣都不放在眼里,胆敢与外族私运盐铁,谋求利益,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的吗?想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清查下去怕是十族的脑袋都不够砍,横下心来反了也不是不可能。”
萧玄策也跟着点头:“这些人委实胆大包天。”
卫秋鹤似乎是有些明白裴玉的意思了:“玉亲王您是打算……”
裴玉缓缓点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云承昭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看,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一心信仰裴玉的时候。
“陛下可表面上同意派人前去招安劝降,派去的人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才有足够的说服力。同时,您也要在暗中再安排两支队伍悄悄跟在后面,伺机而动。”
裴玉轻声道,“届时,一举拿下叛贼,也可将朝廷的蛀虫尽数清理。唯有此举,才能使天下大安,国祚延绵。”
“善!”
云承昭抚掌道,“就依皇兄之言。只是这前去招安的人选么……”
裴玉瞟了他一眼:“如今皇室之中,独有忠亲王与我两位亲王,陛下可派我们前往。同时由萧将军和卫尚书暗中率兵,静待时机。”
云承昭看了萧玄策一眼,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皇兄你竟会举荐萧将军,哈哈,看来你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外面传得那样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