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刚至燕国却像是早早入了冬似的,连绵不绝地下着小雪。虽说丽云信中寥寥几字称计划成功,可萧慎始终有些怀疑,他这些年常替父王出征在沙场上与骆烟也交过几次手,大概了解骆烟的性子,若是太后真的崩了他怎得会半点风声也没闹出来。
在大雁返周的这段时间里萧慎心中的大石总是空悬着,死侍体内浸淫了蛊毒但也难保有意味发生,派去的门客谋士一个个庸碌无能让他心中更是着急,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刺客将大周太后一击致命的,有说太后失踪后骆将军带着宫中侍卫苦寻了几天几夜,最后却发现人好端端的在寝殿里,越说越离谱萧慎听了便闹心得很。
偏偏在这段时间萧晔将腹里的水坝修缮交由他督导,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修缮水坝有工部的人也用不着他亲自前往,可若这事没办好,天气一回暖冰峰解了冻,山泉水加上春雨一股脑地涌入腹里,冲毁了堤坝就能将半个燕国都淹没了。
萧慎一面忙着冬至前出使大周的事宜,一面要日日督促手下的人好好看顾水坝修缮,忙得晕头转向,直到昨夜丽云的信件握在了手上,他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太后的永康宫不知被几股势力包围,像铁桶一般水泄不通,丽云的耳目连永康宫的宫门都迈不进去,萧慎这才转而让丽云利用妃子的身份窃取大周陛下的一切行动,虽然大权在握的还是摄政王,但是起码能从手缝里透些消息出来。
“太后已崩,但因其身后牵扯甚广大周陛下一力压下消息对外称太后卧病,并连夜调命骆烟领一队精兵押解粮草去往荆湖。突厥与大周两兵对峙多日形势紧张,若无粮草大周必败。”
萧慎目光灼灼紧盯着信中的一字一句,“必败”
二字几乎要刻入他的心中。
“仍在待命的死侍还有几人?”
萧慎抬眼看向跪在下首的门客。
“回大公子,”
门客被萧沉眼底诡异的兴奋和阴恻恻的目光惊得一身冷汗,“派去为乌孙汶牵制大周侍卫的死侍已经死了十人,新买的小奴们都未曾完成种蛊恐有万一。”
萧慎拧眉问道:“那……派往水坝的军兵呢?”
门客脸色大变,他虽不知道那突厥女人送了什么消息进来可无王命私自调动军队那可是死罪啊。
“公子叁思。”
他紧张地趴伏在大殿下,冰凉的大理石将他滚烫的额头冰得麻木,汗水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砖石上。
长剑出鞘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剑刃破风而来,门客双腿一软彻底瘫软在地,他束好的发髻顿时散落到鬓边。
“畏首畏尾何以成大事?”
萧慎鄙夷地看着他,“你先去打听打听,骆烟是何时从大周启程途经何地。”
“是……公子。”
门客苍白的双唇微开,颤抖的声线叫萧慎又是一声嗤笑。
破晓之时骆烟便已起身在帐外巡视,相爷急送的信件倒叫他想起刚出城时萧沉所说的话。
陛下敷衍的态度伤了不少将士们的心,即是押送粮草也断无这般毫不在意的态度,骆烟望着渐暗的天色极力安抚将士们的情绪,江肃昭也跟着抱怨哀叹了许久才肯启程。
“江副将,”
骆烟走在他的身边低声警告,“路途遥远我们要从速才可让司马将军无后顾之忧。”
“是,”
江肃昭利落地跪在地上,“末将知错。”
正行路的将士们见领头的两位将军忽然停了脚步,副将还跪在了地上,骆烟本就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如别的将军那般有压人的官威,队伍前的几人便大着胆子跳出来劝道:“将军,您别怪江副将,是兄弟们心凉得很才一时忘了正事,这一路咱们定当安分听从将军差遣绝对不敢有半句怨言。”
“是啊是啊——”
后面的人听了这话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出言。
骆烟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在了江肃昭的头上。
“好了起来吧。”
出城门时,夜幕降临黑云层层围住城墙上除寥寥守城侍卫再无他人,广阔荒芜的京郊在火把明灭的光影下显得更加寂静,骆烟深邃的五官被隐在黑暗之中,他双眼轻眯神色不明地看着一身苍绿色衣袍站在面前的萧沉。
“骆将军,”
萧沉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走近,“虽不是出征打仗却少有将军这般草草地领兵出城,萧某特来为将军饯行。”
骆烟面露狐疑警惕地看着萧沉脸上浮起的笑意,他神色一凛冷冰冰地问道:“萧公子有何要事,深更半夜守在城外?”
萧沉料到骆烟会作这样的反应,他摇头轻笑着俯身压轻了声音:“只是来提醒将军一句,前一批粮草是突厥可汗所劫,消息准确还请将军放心。”
他抬眼直直地望向骆烟的眼底:“不过,若你死在路上那么娘娘便是萧某一人独占了。”
“你休想。”
骆烟怒极反笑,在身后一众士兵看来两人却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萧沉忽然不见了,将士们总是对于隐藏在暗处的人十分敏感,可这次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消失他们如何也寻不到这人的藏身之处。
“启程。”
骆烟脸色微沉抬手轻挥,不足千人的队伍往林深处走去。
箫声悠扬轻灵回荡在山林之中,虽不如军鼓激昂却一点点如泉水沁入将士的心神之中,被轻视被冷待的不满和愤懑一瞬间被箫声抚慰。
骆烟骑在马背上缓缓回身望去,漆黑的枝头挂着一轮弯月,一男子长身玉立手执长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