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院子在村子中间,杜长兰抱着儿子,大步穿过半个村子,敲响了杜家院门。
杜蕴几乎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院门,终于,那扇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杜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小手死死圈住杜长兰的脖子。
杜老娘刚要大骂,猝不及防怼过来一大捧洁白的花,清雅的花香直往她鼻尖钻。
“当当当,送给娘的礼物。”
杜长兰那张清俊的面庞从花叶旁边探出,眉眼带笑,讨喜极了。
他笑盈盈道:“最近天热,我见娘有些上火,回来时特意摘了茉莉,书上说晒干泡水喝,可以清肝明目。”
杜老娘攒了一天的火气,忽然就泄了大半,只是仍强撑着:“让你去念书,你弄这些干嘛。”
杜长兰把茉莉塞他娘怀里,趁这间隙,他飞快把杜蕴放下,一手牵杜蕴一手揽着他娘往屋里走,同时脚一勾,院门稳稳关上。
“圣贤书第一页,就教我要明了父母的艰辛,父母对儿女的恩情,我入了学堂,自然也时时不忘爹娘……”
杜老娘再也绷不住冷脸,被小儿子哄的眉开眼笑。她只觉得学堂真是个好地方,把她的小儿子教的多好。
躲在厢房门后,旁观一切的杜成礼等人瞠目结舌。
小叔真乃神人也。
白日里的时候,爷奶铁青着一张脸,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杜老娘把茉莉放回屋里,饭桌上气氛还有些冷肃。杜蕴紧紧贴着杜长兰坐,不敢吭声。
黄豆大的灯火被夜风吹的摇摇晃晃,在黄泥巴墙上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交织混合,像在无声拉扯。
杜老爹斜了杜蕴一眼,夹了一筷子野菜,不轻不重道:“蕴儿他娘刚下葬,他为人子,也该给他娘守孝。”
“这不是没给他吃荤嘛。”
杜长兰也给儿子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
农家里的野菜多是开水烫熟,撒上酱油和盐,算不得什么美味,不饿肚子罢了。
张氏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脚,杜大郎干笑道:“长兰,爹的意思是让蕴儿留家里披麻戴孝。”
“那不成。”
杜长兰一口拒了:“我没了蕴儿不行,我现在念书都靠我这个宝贝儿子了。”
杜长兰咽下饭菜,擦擦嘴,把儿子抱怀里,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背哄:“蕴儿,你现在把白天学的文章,当你爷爷奶奶面前再背一遍好不好。”
小孩儿怯怯的望着他,杜长兰揉揉他的脑门,“蕴儿最聪明了。”
杜长兰起了一个头:“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
杜蕴有些紧张,所以杜长兰念了好几句,这孩子才接过去,但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微妙差别。
随着稚嫩的童声磕磕绊绊背起文章,桌上啪嗒响起几声动静,杜大郎的筷子在桌上滚了几圈,直接落在地上。但谁也没功夫注意这个。
直到杜蕴的声音落下,响烈的鼓掌声在堂屋回响:“太棒了,我儿子真的太厉害了,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杜长兰把儿子搂在怀里,又揉又夸,杜蕴的忐忑不安顿时被挥开去,小脑袋晕晕乎乎,开心的不行。
杜家人这才回神,杜大郎刚要说话,却不小心咬到舌头,痛的他眼泪哗哗。
杜长兰得意洋洋:“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我前半生靠爹娘,靠兄弟,如今我长大了,直接给我送神童儿子,我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张氏的脸色一阵扭曲,你也知道你在靠兄弟养!!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后面杜家人怎么吃完饭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回屋了。
杜蕴冲洗干净,被他爹抱回厢房,小脸上还带着红晕。
只是他想到什么,问:“爹,明天…我还能跟你去吗?”
“当然可以。”
杜长兰给儿子擦头发,给儿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以后你可以天天跟爹出门。”
果然,次日杜长兰抱着杜蕴大摇大摆离家时,杜家没有一个人阻止。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大房和二房同时想:杜蕴这份聪明怎么就没落在他们儿子身上呢,长兰的运气也太好了。
杜老爹杜老娘满心欣慰:小儿子的后半辈子瞧着是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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