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预祝将军裒多益寡、查漏补缺,终定胜局。”
刘备送他到门口,临了又关照了一句:“今日之言,出先生之口,入备之耳,还请勿泄,事关军心,不得不慎。”
说这句话时,刘备语气森然,丝毫不带情感,浑不见刚才的随和诚恳之状。
待士有待士的法度,治军有治军的法度,岂可混同。
诸葛瑾也面露严肃之色,郑重承诺:“将军以某为何许人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某既是私相献策,自然知道轻重,出得此门,再不提半句。
某也有一言,回赠将军:将军既连这等可能动摇军心的揣测言语,都知道要好生保密;希望有朝一日,真要是遇到实打实噩耗,更要注意封锁拖延。”
……
诸葛瑾走后,刘备继续吃着烤肉,静静琢磨着给张飞、陈登的警告信该怎么写。
没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备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关羽,毕竟其他人没资格直接闯进来。
关羽一进门,见大哥在烤肉,也毫不客气抄起桌上闲置的匕,一边割肉一边汇报城防部署:
“大哥,今日真是痛快!午前在北门截杀了一伙纪灵提前派进城的细作。我还将计就计,在城门内虚燃柴草,假作混乱呐喊。
勾引得纪灵冒险上前夺门,待冲到极近,我才伏弩齐出,这一战起码杀伤了纪灵二百余骑!”
关羽说得逸兴遄飞,连说带比划,刘备也频频嘉许。
几片肉下肚后,关羽才注意到手中的匕握柄很油腻。
他联想到刚才在府门口跟诸葛瑾打过照面,便问:“大哥,你见过那士仁带回来的腐儒了?”
刘备拨了一下炭火:“你连对方姓名都没问,就往我这里带?他叫诸葛瑾,字子瑜,琅琊诸葛氏人。”
关羽便微微有些不快,这刀子果然是大哥请那厮吃肉用过的,于是冷哼着解释:
“当时也是城门口人多,我被挤兑住了,不得不为他引见。我看此人见识倒是有一些,可惜心术未必正。他所献之策,完全可能是学纵横家危言耸听罢了。”
刘备一抬手,制止了关羽的揣测,公允点评:
“子瑜刚才那番劝谏,虽然未必全对,但只要是以诚助我之人,无论才智高下,都该以礼相待。至于人家有些私心,那又如何?下何人没有私心?”
关羽点头,这才没说什么。
兄弟俩喝着煮酒吃着烤獐,一边叙谈军机,不觉夜色渐深。
眼看已是戌时,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还夹杂雷电。刘备觉得意兴阑珊,便吩咐人收拾了食案,然后铺纸磨墨,准备给张飞写一封警告信,然后就歇息。
然而,就在此时,府门外忽又传来一阵人马嘈杂。
刘备披袍起身,往院中望去,只见黑暗中一团满身雨水的狼狈黑影看不分明。走到近处灯火下,才认出竟是张飞。
刘备愕然:“贤弟何故至此?下邳如何了?”
那张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哥!俺对不起你!下邳丢了!”
刘备神志恍惚了一下,关羽连忙扶住,代为厉声责问:“如何会丢?那嫂嫂呢?”
张飞面如死灰,悲痛以手捶,一时指节迸血,恨声哭诉:“也丢了!是曹豹勾结吕布谋叛!大哥,是俺对不起你,俺既已把信带到,自当以死谢罪!”
说罢便欲掣剑自刎。
刘备见状,忽然恢复了灵敏,冲上前一把夺剑掷,呆滞半晌,才喟然长叹:
“古人云,兄弟如手足,手足若断,安能再续!今虽丢了下邳,贤弟一时之误,何至中道捐生耶!”
关羽张飞闻言,感动抱头痛哭。
刘备原本也该跟着一起痛哭,但此刻却忽然想起了刚才诸葛瑾的提醒,猛拍大腿道:“三弟!你此番入城,可曾向守城士卒泄露?还有谁知道下邳丢了?”
张飞一愣,连忙回答:“只有今夜值守的北门门官士仁知晓。”
刘备只觉一阵肾上腺素飙升,看到了一丝将噩耗扼杀于萌芽的希望,连忙厉声吩咐:
“快!云长,你亲自带人去、把士仁和北门当值将士全部换了、单独驻扎,不许他们与外人接触!务必封锁消息!明早就安排他们护送子瑜一家出城!还有……公佑,公佑!”
刘备连喊数声,才有孙乾慌忙入内。刘备一把抓住孙乾双手,郑重摇晃了几下,急切吩咐:“去请子瑜!他必是神算大才!事已至此,某自当请教他可有挽救良策!”
张飞一脸懵逼,忍不住问:“子瑜先生是谁?”
刘备恨铁不成钢摇摇头:“此人能在你未丢下邳之前,便算到你可能会丢,其才至少不在卿子冠军之下!
唉,为兄若能早几日现这位大贤,说不定能避免今日之祸,真是皇不佑我大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