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微微一笑,只見曾九這一掌還未到,他筆直擊出的整條手臂倏而如靈蛇吞吐,拳勢飄忽一轉,竟陡然沖向曾九小腹。曾九吃了一驚,再要挪移已來不及,千鈞一髮之際左足點地,腰身如經風柳葉般向後一弓,堪堪讓過這一拳去。讓過這一拳後,原本擊出那一掌便失了勁頭,歐陽鋒隨意抬起右手向她腕上一拿,左拳指出如劍,欲刺她胸前要穴。
曾九固知自己拳掌功夫上造詣一般,但也未料他武功古怪高若此,竟三招兩式間吃了大虧。手腕甫一被擒,她便知要糟糕,因以歐陽鋒的造詣來看,這一下足可以將她手骨捏折,不料他雖手運內勁不致被她掙脫,卻並不下手傷害。
曾九心思電轉,欲釋毒自救之心便熄,喚道:「我服啦我服啦!」
她話音未落,那一指已點落在她中府穴上。歐陽鋒出手不重,這一指只令她周身一痹,動彈不靈,卻沒甚麼痛苦。
歐陽鋒一手牽拿住她皓腕,將她朝身前輕輕一拉,直至咫尺不足,鼻間呼出的淡淡寒氣都得以交融,才垂盯住她臉容。他生得高鼻深目,瞳泛深碧,神態睥睨之間,頗具森然鋒芒之氣,如此近距離間迫視於人,幾能讓人生出惴惴不安、心慌氣短之感。
曾九受他一看,不由又是一愣,實是武功有成以來,她要麼憑刀,要麼使毒,已太久沒被人這般高高在上、虎視眈眈的注視過了,心裡忽而竟生出一絲柔蜜蜜的興味來,猶自不著調地想:「此情此景,我若嚶然出聲,必然十分有。」但卻咬唇不語,與他四目相視,單瞧他打算怎辦。
歐陽鋒見她兩頰流暈,秋水脈脈,不冷不熱的緩道:「現下我再來問你。你叫甚麼名字?」
曾九仰頭望著他,嫣然道:「我姓曾,行九,沒有名字。」
歐陽鋒問:「你從哪裡來?」
曾九咬唇睨著他,半晌道:「我從橫斷山來。」
歐陽鋒這才微微露出一笑,最後問:「那麼你來白駝山幹甚麼?」
他說話間,將此前曾九不肯回答的問題全都問過了一遍,曾九不意他控制欲這般強,簡直是偏執霸道之極,卻也不生氣,而是乖巧的眨了眨睫毛,道:「我來這裡採藥呀。」
歐陽鋒仔仔細細的逡巡她臉容,道:「你現下倒學得乖了。」
曾九臉皮厚得很,嬌聲道:「現下我知道大哥哥你武功這麼厲害,當然會乖。你問我甚麼,我都告訴你。」又盈盈注視他,「你贏啦,那花兒我不要了。你放開我好不好?」
歐陽鋒微微一笑,道:「早先讓你走,你不肯。現在想走,我卻不許了。」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竹笛,湊唇一吹。只聽笛聲尖銳古怪,嗚嗚咽咽,忽而四下傳來窸窣聲,兩條斑斕長蛇蜿蜒爬到近前,縮入崖頭雜草叢生處不見了。
曾九瞧他御蛇有道,心底羨慕,頗想學到手來,只是想也知道他必不會教,不由暗暗想到,這人性子古怪,威脅折磨未必管用,搞不好就只能再坑蒙拐騙一波了。
心思正轉,歐陽鋒收回竹笛,伸臂在她腰肢上貼手一撫,徐徐道:「教你個乖。女孩兒生得如你這般美貌,行走江湖固然很占便宜;但一不留神,也可能要吃大虧。」
曾九故作不知,神色懵懂的不解道:「我不和你爭花朵啦。你還要害我麼?」
歐陽鋒目如鷹攫一般,笑道:「我怎麼會害你呢。我要請你來敝莊做客。」說罷,他運起輕功,便攜曾九往山下奔去。白駝山脈頗雄偉蜿蜒,在其中逡巡自然耗費時多,但若撿直下山,卻並不需要太多功夫。
曾九也不著急,一面依照九陰真經所載法門運功沖穴,一面欣賞這沙漠雪山的風景。及至二人下得山去,出集鎮數里之外,忽見碧草小湖之間矗立著一片精奢院落。那院落依陡崖而建,錯落起伏,亭閣廊檐互相勾連,連綿雪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遠外正有僕從牽著白駱駝在湖邊飲水散步。
到了正門,一個白衣管家正聞訊匆匆出來迎接,瞧見歐陽鋒後急忙迎來拜見,口中道:「莊主回來啦。」神態頗為尊敬畏懼。
歐陽鋒點了點頭,不大理會,一手將曾九半攜半抱著,跨進大門去。
那管家跟在後頭道:「要請藥房預備炮製麼?」
歐陽鋒道:「不急。花還沒開。」他這般一說,那僕人微微一怔,這一怔的功夫里,歐陽鋒步履飄飄,已然走得遠了。那管家再要去看他抱著甚麼人回來,只能瞧見一抹煙似的紫影。
曾九將白陀山莊的不俗園景一覽眼底,只見僕從婢子,俱著白衣,但觀其行動身法,並不是各個都會武功。她靜靜瞧了一會兒,但一路也沒聞到甚麼藥味和蛇腥,想來那管家口中藥房和飼蛇之處都不在這一邊兒。
正當時,歐陽鋒已走進一座院落,踏著青石階推開房門,徑直走進臥房,將她往床榻上輕輕一扔。
曾九軟綿無力地仰躺在錦緞上,仍舊不著急,只盯著歐陽鋒看,頗有興味的裝作天真道:「你要我來做客,我也不會不來。幹甚麼要點我穴道?」
歐陽鋒亦盯著她瞧,見她毫無驚慌恐懼之色,面無表情的臉孔上露出一絲微笑,道:「好好休息。晚些我再來找你。」說著他一擊掌,外頭魚貫而入四個白衣婢子,「仔細照顧客人。」
群婢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