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缪辛已查清回报,说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乃是公子华。因芈月入宫以来,内外隔绝,已经清理了好几次,宫中就算是有他们的人,也传不出消息去。但禁军中仍有他们的人,在宫外把守的禁军看到太后孤身去追义渠王,于是通知了他们赶去伏击。芈月冷笑道:“把相关的人都给我抓起来,缪辛,我要你彻查此事。”
缪辛道:“是。”
侧间里义渠王刚好醒来,闻声问道:“怎么,你的禁宫不可靠?”
芈月忙站起身,疾步走进来,扶着他躺好,察看了他伤口未裂开,才道:“没事,你只管养伤。”
义渠王却道:“我都听到了。你的禁宫中有奸细,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芈月沉默。义渠王忽道:“要不要让我的人马去把守宫门?”
芈月诧异:“你的人马?”
她没想到义渠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她初掌大权,而禁军却由武王荡和芈姝经营多年,中间必有他们亲信之人,一时之间,倒也难防。义渠王却道:“怎么,你不放心我?”
芈月忙笑道:“不是,我怎么会不放心你。”
义渠王问:“那你在犹豫什么?”
芈月犹豫道:“只恐大臣们会……”
义渠王诧异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保护你天经地义,难道你的部属们宁可希望你有生命危险也不接受我的保护?”
芈月脑子里正将朝中派系、旧戚新贵、诸公子关系慢慢梳理,闻言倒怔了一下。是啊,自己把事情想得复杂,倒不如义渠王简单直接,复想了想,点头嫣然一笑:“你说得对。是了,这件事,他们就算反对又如何,难道身为一国之主,还要处处迁就他们吗?”
她与义渠王又说了几句话,见他困倦,便扶了他睡下,自己走了出来。缪辛仍在外头候着,芈月冲他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缪辛当下会意,随着芈月走出去。外头雪花飘飞,廊下也有几片飞入,芈月看着天气,叹道:“我最不喜欢冬天,不喜欢下雪。这雪一下,街市连走动的人郝没有了。”
缪辛亦知芈月母予在燕国的时候冬日难熬,只唯唯而已。芈月问道:“我把义渠王留在宫中,又让义渠人把守禁宫,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缪辛道:“义渠王为太后受伤,这守禁宫的人又靠不住.义渠王能够为太后分忧,便是大幸。”
芈月轻笑:“就怕樗里疾听到了,必会嘀咕。”
缪辛赔笑道:“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樗里子要是真有心,把这些内乱刺客都解决了,太后还会让义渠人把守禁宫吗?”
芈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虽然是个内宦,倒比满朝文武懂道理。”
缪辛道:“他们未必不懂,只是忠诚不够罢了。”
芈月看着自己的纤纤素手,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又吹掉:“忠诚这个东西,也是有价码的。现在他们觉得,我未必能够付得出这个价码,所以忠诚也就打了折扣。”
缪辛看了看天色,道:“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芈月轻叹:“或许,因为我是个女人?”
缪辛笑道:“奴才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以前听张子闲聊,他说连最会假装正经的儒家也说‘沽之待贾’。奴才当日人宫,为的是吃一碗饱饭;张子当年投秦,也不过是大王给的价码更高而已。”
芈月笑了笑:“不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底下各就没有规矩,有权力的人制订规矩,得到利益的人维护规矩,害怕受罚的人遵守规矩。若是人人守规矩,那这天下就不是诸侯争霸,而还是由周天子说了算呢。”
缪辛奉承道:“如今,太后说了算。”
芈月哈哈一笑。缪辛转头看到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便给了身后小内侍一个眼色,想让他过去把事情解决了。不想那人影又是一闪,便被芈月看到了,喝道:“外头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却见嬴稷身边的小内侍竖漆哭丧着脸从拐角处出来,跪下道:“太后,是奴才。”
芈月见是他,便问道:“大王何在,怎么现在还不过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竖漆吞吞吐吐道:“太后昨日,要大王在承明殿禁闭,如今还未下旨解除,大王如今还关着呢,而且昨天的晚膳、今天的早膳都未进,奴才来请示太后…”
芈月点头:“我知道了,让他出来吧,我这会儿没工夫理他,让他自己用膳。”
见竖漆迟疑着想说什么,便一瞪眼喝道:“还有什么?”
竖漆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没、没什么,奴才去服侍大王了。”
芈月淡淡地补了一句:“不许他进常宁殿。”
竖漆苦着脸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