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越说声音越高,这厉声斥责令得赵累也不禁退后两步。赵累暗悔失言,只得伏地请罪:“臣绝无此言,秦国历代先君对周天子的忠心,天下皆知,臣绝无辱及之意,还望太后不要误会。”
芈月假意以帕掩面,泣道:“呜呼,先王啊,我泰国历代先君在天之灵,看到如今群小挟制天子,诋毁我大秦世代忠良,于灵寝中也会不安的……”
赵累低头暗翻白眼,抬头却一脸诚挚想再做努力:“太后,今日臣奉周天子之令,议的乃是秦国无端侵占……”
芈月立刻截断了赵累的话:“秦人爱戴天子,至忠至诚。谁承想天地间竟有不忠之臣,轻慢天子。我听说西周公伪称侍奉周天子,却只是为了贪图诸侯献与天子的财物,对周天子却轻慢不恭。听说周天子衣食不周,不得不向人借债来维持生活,以至于如今负债累累,甚至还有无礼的债主登门索讨,令得周天子不得不筑高台以躲债。堂堂天子,沦落至此,实是令人惊骇不已。所以…”
赵累大惊起身:“太后意欲何为?”
芈月笑吟吟道:“我秦国愿接周天子到咸阳来,筑以瑶宫,奉以旨酒,饰以锦绣,侍以美姬,实不忍周天子在西周公手中,受此虐待。”
赵累本以为秦太后不过一介妇人,自己一张利嘴,说遍诸侯,此番入秦,自然是片言可折。不想对方巧舌如簧,指白说黑,翻云覆雨,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翻脸就翻脸,竟是逼得他一身本事,无从发挥。眼见自己步步败退,不禁恼道:“此诬蔑之词也,我要抗议,我要抗议!”
芈月笑吟吟看着这个原本一脸自负的辩士一败涂地的样子,摆摆手道:“使臣还是先回去与西周公商议我秦国接周天子到咸阳的事情吧。至于其他的,我想你们此刻,也顾不了的。”
赵累无奈,狼狈地—拱手:“臣告辞!”
便仓皇而出,两边的秦臣们发出哄笑之声。赵累走后,芈月立刻召集重臣商议,樗里疾叹道:“看样子,战争又将开始了。”
芈月道:“三晋和燕齐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现在又少了周天子这面旗帜,就算是再度联手,想要在他们中间离间也是容易的事。”
樗里疾道:“太后看似胸有成竹。”
芈月道:“齐王贪婪,燕国与齐国有仇,这两个国家都不足为虑。”
樗里疾道:“那楚国呢?”
芈月并不想回答:“楚国之事,我自有主张。”
樗里疾道:“太后不认为,如今的情景,有楚国在背后搞鬼吗?”
芈月凌厉地看向樗里疾:“国相此言何意?”
樗里疾呈上一份竹简道:“这是楚国令尹黄歇写给太后的信。”
芈月接过来,打开竹简,黄歇的字迹跃然简上,日:“太后若欲学伍子胥灭楚,臣唯学申包胥救楚。若秦国不肯收手,楚国将战死至最后一人……”
芈月重重地掷下竹简,怒道:“难道就凭这一封书简,便要朕收手不成?”
向寿上前一步,跪下禀道:“臣请太后审时度势,不如就此撤军为上。”
芈月一怔,凝视着向寿,缓缓地问:“舅父何以也言撤兵之事?莫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向寿听了这话,知道芈月疑他为屈原、黄歇起了退意,当下忙解释道:“太后若真要拿下楚国,臣等也会誓死相拼。只是如今楚人的反抗变得激烈,灭楚之战久攻不下,战争再拖延下去,让大量军士滞留楚国,军费开销庞大而战场收获却甚少,得不偿失。战线拉得太长,还容易令楚人有反扑的机会。太后,我们已经失去快速灭楚的机会,而三晋虎视眈眈,倒不如暂时缓一缓,先得楚国十五城池站稳脚跟,再逐步蚕食。我大秦的兵力可以转向三晋的战场,先拿下其他国家,再图谋楚国。臣以为,楚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什么时候吃都可以,若是太过心急,烫着自己的嘴,反而不好。”
庸芮亦赞同道:“臣认为向寿将军此言有理。臣闻苏秦游说五国,联合攻秦,不可不防。”
芈月听着众人之言,神情慢慢地平静下来:“那诸卿以为,我们下一步,是要对付哪个国家呢?”
群臣对视一眼,庸芮道:“太后,臣以为,齐国势大,又与楚相交,我们若继续攻楚,不可不防他们突然背后袭击,到时候怕我们首尾不能相顾。为今之计,不如利用燕国人对齐国的仇恨之意,联燕灭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