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来到其中一处伤兵营帐时,见魏大夫正为一名将士诊治。慕汐没打扰他,拿出药让缕月去帮忙为他们换药,自个儿又去看看别的伤员情况。
半晌后,慕汐再回头,却见魏大夫仍坐在前面,正眉目紧锁地为那将士针灸。
慕汐讶然,不由得上前问了声:“魏大夫,怎么了?”
见是慕汐,魏大夫将银针轻轻从那将士的太阳穴上拔出后,方起身道:“方才肃简过来说,这位大人的头痛得受不住,让老朽过来瞧瞧。只是老朽刚看了,这位大人体内的气息却是怪得很。”
慕汐拧眉:“哪里怪了?”
“他体内五行失衡,脉息紊乱。老朽原以为是他因没了一条腿,情绪大悲大恸所致,岂料方才为他针灸,竟无半点作用。”
慕汐闻言,侧首望了眼榻上之人,却见他紧蹙着额,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现下是寒冬,天儿一点儿都不热。
慕汐眉目紧锁,思量片刻。
陡然间,她似想到了什么,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额。
果真已开始微微发热,再掀上衣一瞧,腰上的一大皮肤上已生出红点。
慕汐面色微变,立刻往后退出一米开外,捂着口鼻朝魏大夫冷声道:“是疫病,会传染。”
她此言一出,原有些嘈杂的营帐霎那间安静下来,众人一脸惊惧地望向那张床榻,还未待他们反应过来,慕汐便立时吩咐缕月:“立刻去通知裴将军,封锁这个营帐,任何与这营帐内接触过的人皆要隔离。”
魏大夫已上了年纪,思维没那般灵敏,此时他才回过神,忙让身边的肃简取来艾草焚烧。
裴行之赶到营帐外时,慕汐已覆上面纱正准备端药进去,裴行之见状,忙一把将她拉住,神色凝重地道:“不是说里头有瘟疫么?你还进去做什么?”
“我是大夫,”
慕汐无奈解释,扬了扬手里的药,“此时我不去,谁去?况且这个药方是才开的,也不知有无作用,我须得进去看看他们用药后的情况,再斟酌改进。”
裴行之一把扯下旁人的面纱覆在自己脸上,又将慕汐的药夺过来,立声道:“本王和你一同进去。”
一语未歇,他抬脚便要掀了帘子进去。
慕汐立刻将他扯回,冷脸怒斥:“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是一军统帅,军心稳不稳全在你。这病才发现,究竟厉不厉害尚且不知,你这般贸然闯进去,置这几万大军于何地?昌炎现下虎视眈眈,此事若被他们知晓,你可有想过后果?”
她这话音方落,在旁众人惊得面面相觑。
郁舟不觉讶异,他跟随裴行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有谁敢这般厉声训斥他。当年的老大人再生气,也不过给他甩几个脸子罢了。
“殿下,慕姑娘言之有理,”
郁舟顿了顿,还是上前劝道,“为大局着想,您还是暂且别进去为好。”
闻她一番训诫之语,裴行之不觉沉了脸色。
只怕天底下,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敢这般训斥他了。若换了旁人这样当众下他的脸面,他断断不能忍。
半晌,裴行之自觉理亏地道了句:“缕月来禀告时,本王已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能出军中半步。”
听到裴行之的语气里并未含怒意,慕汐无声地轻呼了下。那话原是她气上心头,一时忍不住便脱口而出的,现下冷静一想,只觉得背后冒起冷汗。幸而裴行之没有当即拉她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否则她这小命儿还要不要了?
把药从他手里拿回,慕汐软了声音:“大人才歇了两日,身子还没好全,便不要在此地待着了。若有什么事,我会着人去禀告大人。”
她声音软软,似有哀求之意,裴行之压在心头的怒意瞬间消散。
见她拉来台阶,裴行之自当接受。他负手而立,温声嘱咐她:“既是如此,你万事小心。身子若感不适,断断不可强撑。否则本王知晓,定饶不了你。”
慕汐连连应是。
送走了这樽大神,慕汐忙端了药进去,喂与那将士服下。不想两个时辰后,那将士的病情却突然急转而下,纵是用尽了药,却还是不到半个时辰,人便殁了。
魏大夫闻言,一时间冷汗涔涔,不由得抬手抹了下额,朝慕汐道:“这般瞧来,这病来势汹汹啊!”
撞城门,箭刑落
虽说慕汐发现疫病后,便当即让人封锁了营帐,可一夜过后,瘟疫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军营。
幸而裴行之当晚便让人将东南西北四营分隔开,东、南二营是常人所居,北营乃出现症状却并未发病之人所居,西营则是作为已然发病之人的住所。
如此做法,得到慕汐大加赞赏。
染病之人,先是头痛至极,后是发冷发热,浑身酸软无力,身上还会起红疹。
短短一夜间,发病人数已达两三百人。军中唯有两位大夫,裴行之见人手不够,特命郁舟到外头寻来了四位大夫由慕汐和魏大夫差遣。
有了那位大夫相帮,一连数日,慕汐皆泡在药房中研究治疗疫病的方子,就连吃食都是由缕月一顿一顿送来。
不过短短十日,军中已有将近上百人因此丧命,为避免传染,裴行之命人将尸体焚烧。
“这病的到底源头在哪?可有查出?”
裴行之方来到药房查看治疗方子的研制情况,恰巧郁舟从外头回来,便坐一旁撑额发问。
郁舟查了数日皆不得眉目,慕汐推测道:“许是外头有发病的牛羊,外头的庄子又舍不得将其埋了,便宰了贱卖。现下天儿寒,军中皆食牛羊以抵御严寒,且我问过发病之人,他们皆说,当日的吃食里有羊汤。我又去查了记档,发现那日恰恰买了新的羊肉回来,因不多,且西营多是因上珺山而受伤的将士,所以那日的羊汤皆供与西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