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昌炎新王上任,几次三番派遣细作潜入兰西,意欲煽动百姓谋反。一个月前,昌炎士兵更是残忍杀害途径边境地区的三口之家。
此事传到郦京,当即惹得百官暴怒,联名上书皇帝要求派兵镇压。只因当年收复兰西十二州后,为稳固人心,朝廷不仅轻徭薄赋,在各种举措上对他们多加宽待,还派了诸多兵力去开垦荒地,将所得田地尽数分给当地百姓。如今兰西百姓竟不思感恩,反意欲追随昌炎谋反,这令郦京朝臣如何能平?
从矾川一路往西,裴行之率领八万大军不到一个月便已到达兰州军营。
入军营安顿完没两日,慕汐和另外两名郎中查了下粮库里的药材,见多了些止血药。
为避免后续战事有突发情况,慕汐想提前入城采买药材,军营里虽也备了许多,但总有缺的。
裴行之闻言,自是不放心,便令菊月和缕月一同陪慕汐前往。
虽说郦朝和昌炎现下已是水火不容,然一路进城,慕汐却见有许多的昌炎女子身穿郦朝服饰,亦有众多男子牵着郦朝姑娘。
“兰西十二州被昌炎统治了近百年,两族通婚已是十分常见。可两国一旦战交,最为本国人排斥、处境最为艰难的便是这些人。”
菊月掀开竹帘,瞧了眼外头的形景,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前世生活了这么多年,慕汐自是明白若要两族和平相处究竟会有多艰难。明面上,自古以来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若要征服灵魂,纵是用了上百年,也未必能成。
时隔近百年,郦朝仍要收复兰西十二州便是明证。
到了药材铺,慕汐买了许多用以驱风散寒的草药,缕月见了,不解地挠挠头:“往日我瞧军营里的郎中们买的皆是些止血止痛的药,现下天虽寒,可营里的冬衣也备得足足的,姑娘你买这么多驱寒的草药作甚?”
“正是因军中驱风散寒的草药少,我才要买。若大家都有个头疼发热的,药一用起来,便怎么也不够的。到时再买,又只怕来不及。”
慕汐自然不会与她挑明,两国交战,最难防的便是有人投毒。她今儿所买的草药,单用可驱风散寒,搭配起来更可解几十种疫病。
采买完东西,慕汐回到军中,拿起脸盆准备去外面打盆水洗漱一番,不想前面的主帅营里忽地传来“嘭”
的一声。
唬了她一跳。
原是杯盏被摔到地上的声响。
裴行之那原是清润的嗓音此刻含了七分怒意:“珺山一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半月前,本王就已下了军令,纵是死守,都一定要保住珺山这条防线。可你是怎么做的?退居陈守,任由昌炎占据。”
一道略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那日不知怎的,有一支上百人的商队途径珺山,末将若下令伏击,那上百条性命便要葬身其中。”
“愚蠢,”
裴行之怒不可遏,“到底是这上百条性命重要,还是兰西十二州重要?珺山这条防线失守,你难道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郁舟,传本王军令,冯副帅怠忽职守,未尽职责,重打五十大板,即日起贬到仓粮司看管粮仓。”
他这话音落了片刻,一下颌长满了胡子拉碴、生得虎背熊腰的将领低头耷脑地从营里走出。
郁舟也随他后面出来,见慕汐端着脸盆怔在一旁,上前笑问:“姑娘这是要打水么?水井在那边。”
他往东面指了指。
虽早已知晓,然为避免自己听了墙角的尴尬,慕汐仍是谦和有礼地应了声:“谢大人。”
慕汐转身正要离开,郁舟连忙又道:“姑娘待会可有时间?”
“怎么了?有事?”
郁舟负手在身后,摇了下头,温声笑道:“倒不是我,是殿下。一路从矾川过来,他便没睡过好觉,今日我瞧他,眼底有些发青。姑娘若得空,可否熬碗安神汤给殿下?”
慕汐微顿,军中的三个大夫皆有负责的营帐,主帅营素来由莫大夫负责,熬个安神汤这般简单的事,纵然无须莫大夫亲自动手,由其他人按方子抓了药过去熬便是了,何须特意与她说一趟?
越珺山,共朝暮
虽有这般疑惑,然此事简单,慕汐也不好推脱,只得应下:“我打完水回来,便开了方子去熬。大人只管放心。”
郁舟闻言,朝她拱手笑道:“如此,便先谢过姑娘了。”
把水打回来洗漱完,慕汐开了方子熬完安神汤,便端来了主帅营帐。守卫的将士已得了郁舟吩咐,见她来便直接掀了帘子让她进去。
砚桌上,男人闭眸撑额,正抬手轻揉眉心,轮廓分明的俊脸上透出些微疲惫。
“咳”
慕汐端着安神汤,轻咳一声。
裴行之闻言抬首,见到来人,神色亮了下:“慕汐,你怎么来了?”
慕汐把安神汤放到砚桌上:“郁舟说,你连日来都没睡过好觉,特意让我熬碗安神汤来。”
裴行之看了眼有些发黑的安神汤,蹙眉顿了下:“本王身体无碍,睡眠不好也只是像你认灶一般,认床罢了。”
“那事你还记得呢?”
“本王的记忆一向极好。”
慕汐一眼瞧出了他面上的恐惧,不由得讪笑道:“堂堂淮州王,十五岁便收复兰西十二州的骠骑大将军,想不到也会怕吃苦药。”
裴行之瞪了她一眼,却大大方方承认:“苦药喝得人舌头发麻,论谁也不会爱喝。”
慕汐闻言,只好拿出此前自己在桃居做的蜜饯递与他:“喝完。吃下这个,舌头不仅不会发麻,还会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