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安顿我们的工人小可说,这层楼的走廊灯坏了有些日子了,报修了许久,一直也没人来修,反正就住一晚,让我们克服一下。
住宿条件不怎样,好在都是单人间,不需要挤大通铺,这大概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昏暗的房间内,我将大提琴倚在角落,随后推开阳台门看了眼外头的天气。
阳台非常小,大概也就够站两个人的,一个个阶梯似的突在外立面上,相邻也很近。
雨还在下,但似乎有转小的趋势,可能不用等天亮就会停。
夜晚的小岛格外安静,不远处的古堡已然陷入沉睡,唯有地面上始终亮着路灯,可以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穿着塑胶雨衣的人来回巡逻。
小可领我们进工人楼前特地叮嘱了,让我们晚上不要瞎溜达,这边离主屋近,安保也严密,瞎走的话很容易被当不明人员处置。
他说这话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谁也没勇气问对方口中的“处置”
是几个意思。
左边传来开门响动,我循声望去,就见方洛苏裹着件毛线外套从屋里踏出来,手里拿着包烟。
她没想到我也在外头,愣了愣,冲我颔首打了个招呼。
“你身体没事吧?”
说着,她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燃。
在今晚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抽烟。
“没事。”
又一眼黑蒙蒙的天空,我转身打算回屋,“抽完就早点睡吧,外头凉。”
手刚握上门把,就听方洛苏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
我愣了下,视线盯着握把,没出声。
“真的……真的只有那一次。”
方洛苏颤抖着道,“季柠,算我求你了,别告诉南弦。我把首席的位置让给你,我以后再也不争了。”
握着握把的手指紧了紧,我不可思议地看向方洛苏:“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首席的位置?”
方洛苏红着眼眶,指间夹着快要燃尽的烟,被我问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仓皇否认。
我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道:“南弦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是他的朋友,我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怀孕了。”
揉捏鼻梁的动作一顿,我诧异地看向方洛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方洛苏颤抖地抽了口烟,冲我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放心,是南弦的,我们一直有要孩子的打算。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会再错了,季柠你信我。如果被南弦知道我和辛经理的事,他一定会和我离婚的,季柠,你忍心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完整的家庭吗?”
我盯着她苍白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太好笑了。兜兜转转到最后,我竟然成了这件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我的选择不仅关系到南弦,还关系到一个未出生的无辜生命。
方洛苏这招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着实下作。但不得不说,对我起效了。
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对恩爱的父母,可以对一个孩子多重要,我实在太有发言权。
无数个我妈为了钱四处奔波,累得回来倒头就睡的夜晚,我都希望我爸还活着。哪怕他是个人渣,哪怕他满嘴谎言,活着好歹能出一份力,我们也可以活得不那么辛苦。
只要我闭嘴,当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就能阖家欢乐,皆大欢喜……
这不是一时就能决定的事情,我没有答复方洛苏,一声不响进了屋。又过十分钟,隔壁传来关门声,方洛苏也进屋了。
风吹着阳台门框框直响,吵得我难以入眠。加上可能是晚上见着冉青庄的关系,脑海里翻来覆去高中时那点事,越想越睡不着。
大提琴和别的任何乐器都一样,想学好就得勤学苦练,奈何我们家那楼隔音奇差,一点声儿都不行。装消音倒也能练,但到底没有听着声儿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