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懿集团的矿山工程分公司楼前,一辆车停下,谭星火拿着长风衣匆忙下车打开车门,“祁总,到了。”
这边气温低,谭星火说话间吐着肉眼可见的寒气白雾,手上拿着要为祁总披上的大衣。
这辆车停下的同时,从公司里蜂拥般走出来十来个人,都走到车前等祁总。
井斯年挑眉看身边祁漾,一身西装的祁漾头微垂着,右手缓慢地绕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他周身像围上了一层屏障,对谭星火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井斯年暗暗叹息了声,他在得知祁漾离婚的当晚就飞到瑶安市看祁漾,就发现祁漾这人婚离了,魂也没了。
祁漾侧脸瘦了一圈,瘦削的棱角更加分明,连续数日只睡三个小时,眼下多了青痕,眼睛内陷得更加严重,这是他见到的祁漾状态最差的模样,频频走神不说,还总是对外界情况无感知。
井斯年出声叫他,“祁漾,到了。”
祁漾终于回神,他对井斯年点点头,“你在这等我。”
而后祁漾拿起圆镜戴上,跟着眼镜,掀眉扫向窗外众人,“留一两个就行了,来这么多人是打算给我表演哭丧么?”
这话音量足,字字说得清晰,车外人各个顿时大惊失色,唯恐跑晚了似的呼啦散开一大堆,最后只剩下厂长和副厂长两人。
祁漾下车,扫向最后留下的这两人,眸光平静,声音也是平的,“两个月,才给我调查出那五个人的死因,你们不想干了?”
两位厂长顿时两脸煞白,垂着脑袋连连摇头。
两个月前,祁漾家矿上出了冒顶事故,近两年全国矿上频发冒顶事故,坍塌后有被成功救援出来的,也有被困死里面的,祁家当时被困十五人,救出十人,矿上死了五人。
这当真不是小事,新闻报道,上面质问,祁家逼问,家属纠缠,他一直忙了数日。
两位厂长站在祁漾面前,战战兢兢进行事故原因和解决方案的汇报。
祁漾听着听着又出神,记起他知道矿上出事消息时,正是夏春心生病那天。
她那天不舒服,想让他留下给她煮碗粥。
虽然祁家矿上出事,但夏春心要的那五分钟的时间,他也不是抽不出来,毕竟只是只五分钟而已。
他当时没留下,因为心里还憋着别的火。
想来夏春心那时不舒服,应是怀孕的症状,甚至她去汽修厂找他,以要钥匙为借口见他,想让他给她煮完粥,这些都是想和他商量怀孕的事。
两位厂长已汇报完毕,祁漾摆手叫二人出去,他向后坐到办公桌上,长腿点地,右手从大衣兜里拿出烟来,打火机响,燃起烟来。
辣烟呛喉,祁漾轻咳两声,又抽一口。
祁漾在离婚前从未抽过烟,没有吸烟的爱好,一口都未抽过,这是新添的爱好。
他近来犯了心率过速的毛病,想到夏春心时就会慌张心悸,跳得速率快到一百三,手都会抖,这时抽两口烟,尼古丁进肺,徐缓吐出烟雾来,情绪就能稍微有所缓解。
这时死者家属又来闹了,吵吵闹闹地上了楼,大概是有人走漏消息,知道总集团来了人,直奔办公室踹开门,祁漾冷眼望过去,接着冷光忽然消失。
进来的是个像坏了七八月的孕妇,指着祁漾的鼻子哭骂他们矿场安全问题,骂祁漾不得好死。
井斯年刚才看到有人冲进大楼,也跟着上来,就见到祁漾一动不动地盯着女人的肚子看,井斯年一瞬间就觉得离婚后的祁漾真是魔障了,接着他招呼着叫厂长过来安抚孕妇,前后忙了二十多分钟,孕妇情绪安稳下来去协商。
办公室空了,恢复安静,井斯年问:“后悔了?后悔就去追啊,不管怎么样,孩子不都是你的么?”
祁漾调出夏春心的号码,将手机扔给井斯年,“你试试。”
井斯年狐疑地接手机拨过去,接着手机响了一声,下一声就是机械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声音。
“这是,拉黑了?”
井斯年问。
还用说吗,这就是拉黑的意思,祁漾在离婚那天夏春心走了没多久,就给她打过电话,就是这结果。
夏春心那日说得非常决绝,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决绝。
祁漾左手指间夹烟,柱状烟灰燃了很长,他回想那天夏春心说的他令她恶心五个字,突然手背一抖,烫得一疼,是烟灰掉到手背。
按灭烟,祁漾点燃第二根烟,“你再试试,问问她工作室还需不需要合作。”
井斯年换了自己手机给夏春心打电话,没两声夏春心就接了起来,那边响着圣诞节的音乐,今天是圣诞节前一天,夏春心那边应该是要过平安夜。
夏春心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将对祁漾的恨意迁怒给井斯年,“圣诞快乐啊,井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