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郑秋白记得,杜希因为这次大检查碰了壁,年纪轻轻遭人报复。
凶手潜逃半年才被抓,虽然判了死刑,但到最后都没吐露背后指使他打击报复的人是谁。
郑秋白为此去过几次杜家宽慰杜家老夫人,只是老人承不住白人送黑人的伤痛,第二年也走了。
眼前鲜活的杜希,是郑秋白重活一次,见到的第一个已逝之人。
“现在那些游戏厅没个规矩,有的连营业执照都没有,”
杜希喝一口面汤,到饭点早饥荒的胃袋得到了充足滋润,脸色缓和许多,“这市中心公安局上个月接到多少起游戏厅报案?二百七十一起!不是寻衅滋事就是偷鸡摸狗太影响社会安定。”
“除了这呢?”
郑秋白翻了翻自己碗里的面条,却没吃,“你不是说检察官都派下来了?那不得是有大案?”
“机关里都是这样传的,”
杜希道:“但具体的细节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那个检察官不是一般人,姓周,叫周斯言,他那个周,是京市周家的周。传言他是公检圈子里的玉面阎王,非铁案难案不办,手腕了得。”
这样的人物都来和公安那边配合一起联合筛查了,那这件事,定然就不像杜希他们工商部门核查经营许可场地许可那么简单了。
见郑秋白面上若有所思,杜希当他是想结识那位京市来的检察官。
按照以往郑秋白的处事风格,是多个人脉多条路是正解。
他的确也有这等本事,杜希这个圈子实在而言相当排外,燕城顶尖的商户之子都别想入内,偏偏郑秋白只是搭了他的线,不到半年,就顺理成章出现在他们年末的聚会里了,要说郑秋白没几分玲珑心肠和绝佳手腕,杜希是不信的。
往日攀龙附凤阿谀奉承的人见多了,那等口是心非欲言又止的戏码杜希早就无感了,郑秋白这种明晃晃不掩饰自己野心和需求的,他反倒欣赏。
杜希也知道郑秋白此人有分寸,为了报祖母的恩情,多拉他一把也没什么。
毕竟叶长流不在了,这么大个会所,郑秋白独自一人扛起担子,其中也多少有些辛苦。
“我为你引荐下这位检察官?”
郑秋白上挑的风流眼一眨不眨盯着杜希,玩笑道:“我结识检察官有什么用?你早早做上局长的位置,对我才好。”
“我想的是燕城游戏厅背后那几户都不好惹,你做事多注意些,拿不准主意的不要强出头。”
郑秋白不经营游戏厅,因而杜希到底卷进了什么案子里他是真没有印象,只能粗略的提点几句,再给一个承诺,“要是遇上麻烦事,我这借你一个场合。”
杜希被他盯的喉头紧,忙低头用筷子扒拉几下清汤寡水的碗碟。
坦白而言,郑秋白的模样从高中时就是学校里出名儿的打眼儿。
只是再惊艳,他从外表看也是个男人,诸如杜希此类公子哥那时还算单纯,不懂鸭子与旱路的存在,更不会多看同性两眼。
不过郑秋白没安生上半年学,有关他身体残缺的消息就如一股邪风吹遍了红星子弟中学。
明明没人看过郑秋白赤身裸体,消息却有鼻有眼,此后连杜希在学校里同郑秋白擦肩而过时都忍不住瞅两眼。
但那时候的郑秋白冷冰冰的,目下无尘,很有骨气,诸多打量的视线轻蔑的流言也不妨碍他登上主席台做学生代表讲话,声若鹅卵击潭,脖颈细直,肩阔背挺。
当时杜希就觉得,这人挺不一般。
要是自己,一准已经和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打作一团,换个脾气孬的,保不齐已经哭天抢地回家不肯再到学校念书了。
偏生郑秋白挺了下来。
他们之间从未讲过话,杜希的视线却无数次略过学生时代的郑秋白。
如今重逢,那双熟悉的眼睛不再是学生时代的冷冰冰,而是初春冰霜消融般和煦,带着善意与关切,不做虚假。
杜希莫名觉得今天的郑秋白与从前有所不同,仍囫囵点了点头,“知道了。”
郑秋白还想再嘱咐嘱咐老友,阿良急匆匆敲门进了包间儿,“老板,有急事。”
“什么急事?”
郑秋白放下筷子。
阿良看看坐在客位上的杜希,摸不准这事能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讲。
杜希也是有眼色的,抽过纸巾擦擦嘴,“我吃的也差不多了,这就走了,这条街上还有三十多家等我今天查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