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铛”
一声。
青铜图腾砸在另外一个人淡青脉络的手背上。
视野的光线被熟悉的身影遮蔽,仇薄灯向后一步,撞上木墙,手腕被人攥住。图勒巫师站在面前,微微低头,颧骨处正渗出一条刺目的血痕来……他生得太过冷戾,平时没什么表情就足够叫人害怕了,沾了血后,那种危险的压迫感形如实质。
少年的手腕被拉高了。
“你、你……”
仇薄灯以为他动怒了。又气又怕。
还说不出的委屈。
……就算、就算刚刚那一下的确砸得狠了,可更过分的难道不是他吗?他怎么、怎么能……被羞愤压下的委屈全涌上来了,仇薄灯拼命想压制鼻尖的酸涩,泪水还是不由自主溢满了眼眶。
怎么能这样啊!
他别过头,不想让自己更丢脸了。
师巫洛仔细检查完仇薄灯的手,确认除了用力拧袍子留下的红痕外,没有其他划伤,这才抬起眼,一抬眼就顿住了:仇薄灯鼻尖通红,眼眶通红,漂亮的黑瞳蒙起水色——他在哭,无声地。
晶莹的泪水划过素白的脸庞。
图腾巫师怔了一下。
松开手,以指腹不断为他擦拭泪痕。
仇薄灯不理他,也不跟他火,只咬着唇,肩膀不住颤抖。
……辽阔的雪原、可怖的风暴、古老的部族、血腥的屠杀、同族的仇视……小少爷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他独自一个,漂泊在天地之间,如此孤独,如此无助,仿佛所有维系生命的绳索都被切断了。
谁来救他呢?
图勒巫师的手指移开了。
仇薄灯抬起手臂,胡乱地去擦自己的眼泪——他是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图勒部族的巫师面前,显得更加狼狈了。
刚擦没两下,仇薄灯就被图勒巫师整个儿搂进怀里。
“……阿萨温徳,阿依查那,阿依西勒索。”
[1]图勒巫师俯身环着他,握刀射箭的手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顺过他的脊背,仿佛苍鹰笨拙地在用它的翅膀,替温暖地带飞来的小雏鸟梳理羽毛。
一边梳理,一边低低安抚。
“……阿达温得,朵衣查玛,呼格泰格都儿。”
古老的呼麦穿过常年的风雪,极其低沉,极其旷远——是一支非常非常古老的歌谣,雪原的勇士将它唱给自己的情人,气势雄浑,曲调低沉,如同时伴随他的弯刀,他的利箭,他的鲜花。
“……阿达温得,莫日拉图,呼格泰格将嘎。”
仇薄灯听不懂他唱的什么。
但古老的民谣和唱的人本身一样,将他整个地裹住,整个地困住。就像那天晚上白箭齐下,风雪破空而来,他撞进带着寒气的怀抱里。那个怀抱把狼嚎、断木、狂风、血雨完全隔绝在外。
仇薄灯突然地,一下就崩溃了。